第4章 刮目相看（2/2）

听到讲到自己，幼灵心跳漏了一拍，低着头瞬间抬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张元利，他继续往下念，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会提到她。

其实幼灵娘家已经有几番向张元利提过也送幼灵去美利坚，他们两人年少夫妻成婚不久没有子嗣，分身两地不是长久之计。然而张元利一直不同意，让幼灵管理家业已经是他宽容之举，要是远渡重洋去国外抛头露面，他骨子里的顽固是无法答应的。

然而这次皓宸主动提及，他不得不点头。心里也有如他心中所讲，担心他独自一人无法照顾自己，送幼灵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打点好一切，幼灵乘上私家车先到上海港口，再乘游轮前往美利坚。和她伴行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李渡清和苏秀梅，他们和张元利不仅是商业上的朋友，私底下也经常有来往。张元利不放心幼灵一个女人只身前往，在知道李渡清准备带苏秀梅也去美利坚度假之后，才允许幼灵和他们一起前往。

在水上漂了整整三个星期，在经历种种晕船呕吐之后，船终于驶进码头。她斜依在尾甲板上等待着上岸，茫茫人海中，她一眼瞧出了那个穿着白衬衫棕灰色的背带裤的男子，东张西望找寻着人。

海风吹乱了他一头黑发，露出干净好看的面容。一览无余地可看清他与周身截然相反的神情，唯一一个不情愿来这儿的人。

在那一刻，她从出发时的雀跃到现在看到他，心如翻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反复击石，最后重重地沉入海底。心，再一次凉了一大截。

幻想出的千万种相见的情景，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他的信，给她带来了希望，以为他也是记挂着自己。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不如意的婚姻也会向时间顺服。

可是，都幻灭了。

他看她的眼神和成婚那天挑开盖头时的如出一辙，深深的厌恶在他不情愿的神情中化开来。来之前幼灵特意做了好几套在国内时兴的衣服，然而在他眼里看来仍旧是“土气”。

她走下甲板，一个不稳要摔下去也不见他扶一把，双手插在裤子袋里，冷冷地站在一旁瞧着她。问了她一些家中的状况之后，他转身就走了，一点也想不到去问一点点关于她的事。

皓宸走在前面引路，步伐飞快，也不管幼灵跟不跟得上，快步穿越人群。

幼灵提着两只行李箱跌跌撞撞地挤在人群里，好几次被那些人高马大的洋人挤到别处去，再等她找到他，他已经离她好几步远。幼灵想到，这仿佛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永远不停留地往前走，而她不停地追着他跑，他留给她的永远是背影。

下了船不顾她舟车劳碌需不需要休息，直接将她带去百货商场给她挑了一套洋装和一顶帽子。用他认为的时兴全部地套在了她的身上，即便如此，在他的眼中始终看不到满意和赞许。

又去了照相馆去拍合影照。幼灵第一次坐在照相机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前面拍照的人讲的话她也完全听不懂，皓宸也不向她翻译。

他走到镜头后看了一眼拍好的照，两边的嘴角愈发地往下沉。和照相的人聊过之后，他沉着脸走过来重新坐回凳子，这一次他倒是开口说话了。

“你倒是笑一点，别跟土包子似的。”说这话时，他看着前面，从下船找到幼灵之后，他就再也没睁眼瞧过她。

他冰冷的言语和态度让幼灵重新回到新婚之期和他相处的时候，小心翼翼，深怕哪儿惹恼了他。先前他不在时所建立的自信，在他的只言片语中一点一点地在瓦解。

她的嘴角僵硬地往上扬，两片唇畔上下地在发抖，放置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自觉地紧紧相握。她害怕连一张照片也拍不好。

其实，他要她笑不过是为了应付张元利和周玉兰，照片寄回国内，认为他们相处和睦。

他心中有他的打算，需要一步步慢慢完成，趁着这个跌宕的潮流中，他需要在这段麻绳捆缚的柴垛里挣脱出去。

就像他后来对幼灵说的话，“如今这社会不一样了，我们需要做第一人，敢于冲破封建的牢笼。——离婚，便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