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这是阿芙独自度过的第二年春。
她静夜忽醒,安然卧在床榻久久不动,乌溜溜的眸子在黑暗中探索,最后视线顺着漏进月光的窗缝,望到遥远的天。
坐起点灯,披了一件薄衫,支着下巴,阿芙望着灯芯出神。
方才在梦中,她又见着了阿爹与阿娘,他们立在城头,回身望着她笑。
阿娘对她招手,“阿芙,快来,瞧瞧这良关的灯海。”
阿爹轻轻搂着阿娘,冲自己笑得格外慈爱,“芙儿,可不许调皮戏弄守城的将士,他们让着你,你倒当真觉得自己武艺高强?”
他们的身影被月亮拉得老长,缠绵在城头的墙垣上,紧密不分。
接着,也不知从哪传来轰天巨响,地面剧烈摇晃,远远地,那一阵阵火光朝良关城奔来,摧枯拉朽般,兵临城破。
梦的这一端,她只瞧见阿娘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胳膊,“阿芙,回小池坞,在家等着爹娘。”
这是她在家等候爹娘的第二年春。
可在沙场歼敌的爹娘却迟迟未归,阿芙不是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说张氏夫妇舍生就义,忠君护城,却难敌西羌铁骑兵临城下。
他们说小池坞的江湖伉俪是景朝的大英雄,是不世出的大义豪侠,虽死犹荣。
可阿芙并不在乎,她不需要那些年踩破门槛前来巴结的人将双亲捧上神坛,也不需要朝廷颁诏称爹娘为“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的人中豪杰。
那一块随圣上封赏而来的皇族金牌,被阿爹小心地保存在书房,几年前,阿芙尚年幼,曾贪玩翻了出来。
被发现后,从不跟自己红脸的阿爹却对她一顿责骂,阿芙不明白,这是自家物件,为何竟像是犯了盗窃大罪一般,要被阿爹如此训斥。
当晚,阿娘在哄她入睡时,语气忧忧地说,“伴君如虎,这块牌子是今圣暂存在小池坞的宝贝,若是保管不当,怕触怒龙颜。”
阿芙从来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如今,那块金牌早已蒙了尘,阿芙知道它一直静静地躺在阿爹的书房里,可她没再踏入过那间书房,好似阿爹仍在小池坞,她生怕阿爹发现自己偷偷去瞧那块再平常不过的金牌,末了又该被罚抄书。
长夜无眠,徐徐即过。
偌大的小池坞,曾经也有过门庭若市的盛况。
而现今,绿柳抽芽,繁花待放,在这世外桃源般的醉乡里,只有阿芙一人茕立。
当年城破,她受人庇护,从良关辗转被送回江南,而护送她归家的那名副将也终因重伤难愈,死在了小池坞。彼时才十四岁的阿芙忍着眼泪,跟家仆一起把阿爹的挚友葬在了小池坞的后院桃林间。
再几月,乱世颠沛,家仆们一一告老,阿芙没有勉强,开了阿娘落锁的库房,多给了家仆们一些银两,让他们回乡避祸。
从那之后,小池坞便只剩她少女一人。
而这些日子里,过往那些巴结阿谀的所谓“生死之交”,再也没露过一面。
阿芙却不在乎。
她在千湖渡口边拾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因喂了它两口酥饼,便一路跟随不肯离去。
阿芙索性将它抱回了小池坞,养在身边,取名“团圆”,便也没那么孤单。
有时候,阿芙觉得动物比人要更值得信任。
天蒙蒙亮时,阿芙已梳洗妥当,拿了一小块米糕逗团圆吃下,又给他添了些干净的水,她坐在小池坞的后院里,懒洋洋地等太阳出来。
团圆已被她养得圆胖结实,此时用过了早点,便贴着她垂下的裙摆安心舒睡,团圆平日里从不出声,阿芙总觉着它是只哑巴狗,无论怎么逗都不肯开口。
正神游天外,想着下一回入城的日子,团圆却猛然起身,快步往门廊那边跑了几步,原本耸拉的耳朵警觉地立起,整个身子都呈现出戒备的状态。
阿芙被吓得不轻,她从未见过团圆这只短腿小狗有过如此模样,她一直认为团圆胆小又怂包,连一只青蛙都能把它给吓得躲在门后不出来,而现如今,这只小狗又遇着了什么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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