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2)
陈嬢重新拉住了林小茜母亲的手,不放她走,用老于世故的眼光在对方脸上来回扫射,用久经沙场的嘴皮子继续劝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前不久我楼上邻居的女娃子,结婚不到一年就离了,当初她耍朋友的时候我就给她老娘说过那男的不行,想给她们介绍好的又不领我的情,错过那么好的机会,现在还不是说离就离了!女娃儿在娘家门都不好意思出,怪哪个呢?不听劝得嘛!世上哪有后悔药卖嘛!你说是不是呢?”
林小茜的母亲再一次交换了一下站得酸麻的右脚,把身体的重心移到左脚上。她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街上车来人往,她感觉自己已经灰头土脸、口干舌燥,急需回家洗个脸、喝口水。她一边扭转了身体,一边说:“我这就回去给他们说说,你等我的回话哈!”说着已经走出去两三步了,又回头招手。“陈嬢,你快回去,我不送你了哈!”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变化不定,如果林小茜的母亲没有这个姓陈的朋友,是不是还会有其他姓张姓王姓李姓赵的人,来极力干涉林小茜的婚姻大事,使她的人生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轨迹和截然不同的模样呢?而这些干涉都集中在林小茜的心智和认知极度不成熟的时候,她的命运也就只有任人摆布了。
林小茜的母亲本来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现在面临这样混乱的局面,她更加没有了主意。她只有去征求别人的意见,她听到的都是说方剑太矮了、年龄相差太大、形象欠佳而且性格还不好,除了单位不错其它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于是经过两三天时间的反复考虑,她和林小茜的父亲达成了共识,如果这个方剑作为他们的女婿,面子上确实过不去。
面对父母的反复无常,林小茜无所适从,强烈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个由他们随意摆布的物件,全然不顾她自己的感受。
她满心委屈和懊恼地说:“当初是你们让我去和方剑见面的,把他夸得这样好那样好的,现在咋个就啥子都不好了!我和他相处几个月也有些感情了,说断就断了,我成了什么人了?”
母亲讪讪地解释道:“那时候我考虑得也不周全嘛,现在别个都说他太老气了,和你两个确实是不般配,以后生个娃娃如果像他那个样子就恼火了!你也不想你自己的娃儿先天就不足嘛!”
“你们完全都是对的,左说左有理,右说右有理。开始说一套现在又是一套,我看你就是被那些说媒的弄昏了头,自己也不晓得啥子好啥子撇。”林小茜一直以来集聚在心里的怨气和愤怒想找到一个出口发泄出来,她顾不得脱口而出的话语是否对高高在上的父母有所冒犯,她只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我们当时是考虑得不全面,但现在改正还来得及呀,你们又没有结婚,都还有再选择的权利啊!结了婚后悔才来不及哦!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伪比我们会害你?”母亲脸上那点耐性已经消失殆尽,天生的火爆和骨子里的横蛮伺机而动。
“反正你想清楚嘛,如果你执意要和方剑结婚,那我们都不参加你的婚礼!”一直按兵不动的父亲阴沉着脸下了最后通牒。
灼热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窗边的写字台上白晃晃一大片,林小茜的一只手放在那片白光里,感觉到了阳光的火辣和桌面的焦灼。楼下马路上的货车轰轰隆隆地驶过,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敲击着耳膜,路边梧桐树上的蝉子发出尖利而绝望的号叫。
林小茜在烈日下行走,她出门时忘记了拿遮阳伞,她在明晃晃火辣辣的毒日头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牌坊面,她的记忆打开了一扇门,想起小时候盛在白色大瓷盅里的二两臊子面散发出的奇妙香味儿。母亲慎重地端着白瓷盅,用筷子挑着面,左边一夹喂哥哥,右边一夹喂自己,而母亲只吃盅底最后剩下的一点面节子,喝几口面汤。
牌坊面的隔壁早先是一个冷饮店,在这样闷热的夏天,父亲会偶尔带着哥哥和小茜进到满屋透着凉爽的店里,点上两杯泗呱泗,看着他们用麦管比赛谁先吸透杯里的那块方冰,当冰块儿终于被吸穿一个圆洞时,小茜得意地把它穿在麦杆上摇晃,看着透明玻璃杯里上下沉浮的橘肉渣,迫不及待地吸进第一口甜丝丝、凉爽爽的淡黄色冷饮,心里是多快乐多满足啊!
这种感觉隔着时空流转到林小茜的心底,让站在烈日炎炎之下的她,恍如隔世。
她走过钟表店,想起方剑的手表前两天坏了拿去修理,那只表陪伴了他很多年,现在时走时停,好像已经力不从心了。她决定给他买一个表,作为分手的留念。方剑曾经给她买过一套衣服一条裙子,就当还他的情,他愿不愿戴,就是他的事了。她不愿欠别人的东西。
分手远比想象的艰难,林小茜透过泪眼,看着方剑眼里的受挫、失落和脸上努力维护的自尊,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伤害了他。悲伤和绝望抓扯着她的心,她无力地伏倒在他的身上,哭出了声音。
也许此时她的悲戚和无助,会成为方剑心里的一道烙印,随着年华的逝去,色彩会更加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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