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小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周围的同学不停的起哄，有几个特别调皮的男生兴奋地拍打着课桌，高声怪叫；有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有的在捂嘴偷笑……小茜看见刘颖坐在座位上，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课本，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小茜哭着跑到自己的座位上，伏在课桌上痛哭起来。马立还不解气地跑过来，用力推了一下窗户，窗户木框下部的尖角打在小茜头上，她已经不知道疼痛。

她头上红肿的包被哥哥看见了，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就自作主张地去报了仇。

当时小茜并不知道马立突然翻脸，是因为刘颖对他说：“我看见小茜的眼睛一直恨着你奶奶……”她坐在小茜后面，怎么就看见小茜的眼睛了？那段时间，已经有同学在嘀咕说马立爱上了林小茜，这成了大家私下交换的秘密和笑话。

于是马立狠狠地打击了小茜，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把之前他求小茜帮他找的一条长长的橡皮筋，扔在了小茜头上，那是小茜托同院的小伙伴好不容易才要了来的。

在不谙世事的幼年和童年里，小茜已经饱尝和见识了人间的冷漠和恶意伤害的嘴脸，但是之后的少年、青年、中年里，小茜并没有用这些阴险套路去伤害别人，也没有对身边的人特别地防备，仍然以一颗纯善的心去面对生命里注定会遇见的人，不可避免地继续被辜负、被伤害。

高三的时候小茜有些意外地发现，幼稚园的毕业照上面，还有幼年付昇的身影。他居然是她幼稚园的同班同学。差不多十年的光阴过去了，他们又成了高中同学，各自的相貌都有很大的变化，但五官神情却还是那么各具特色。

小茜在第一排，盘腿坐在地上，裙裾整齐地围住双腿，露出了穿着凉鞋的脚，双手平放在腿上，左右手分别拈着裙边，似乎怕那裙子被风吹起，伸直着腰身，双眼平视前方，嘟着嘴唇，眼睛里是探究的神色，表情非常严肃，没有一丝笑意。好像和摄影师有仇，或是正在思索一个难题。旁边的女生有歪斜着坐的，有乜斜着双眼的，还有嘴张大着仿佛很吃惊的，也有笑得很开心的。付昇在最后一排坐着，圆睁双眼，紧闭双唇，不喜不忧，尖脸低额，清秀的双眉。他穿一件横条纹的短袖，虽然是黑白照，可以想象出那是蓝白条。挺显眼的是他那圆滚滚的罗汉肚，他后来说过，他小时候非常能吃，所以才比他的哥姐都长得高壮。

那是高二下学期，王怡组织了几个平时特别要好的同学去郊游，其中就有小茜和付昇。

他们骑车去沱江对岸的鳌山，山下有很大一片梨树林，春天里开满了雪白的梨花，远远望去，像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雪。

小茜不怎么会骑车，刚学会不久本来不敢上公路的，经不住王怡他们游说，又年少气盛怕别人笑话，就勉强答应了。

公路上车子很多，还有大卡车呼啸而过，吓得小茜心惊胆战，不敢有丁点疏忽，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

付昇本来骑得很快，开始在最前面，后来就慢下来，一直在小茜的前面一点，时不时地回头看小茜。王怡在小茜后面，也鼓励小茜不要害怕，小茜才渐渐定下心来。

到了那片梨花林里，他们在几棵最大的老梨树下面，铺开了塑料布，拿出准备好的干粮水果和几壶水，坐下来休息。

许多蜜蜂在花间忙碌着，有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梨花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透过密密匝匝花的缝隙和如墨的枝干，碧蓝的天空压下来，是一副蓝底白花的恬静画卷。

付昇的目光停留在小茜脸上，淡绿色的毛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日本式发型托着她圆润的脸庞，齐刷刷的刘海下，是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那眼睛里波光荡漾，刚接触到付昇热烈的眼神，便慌忙躲闪开去，像受到惊吓的小雀，慌不择路地飞去。

付昇心跳更加激烈，低头胡乱扯着身旁的草叶，草叶被颤栗着的手指分成几截。

类似这样的慌乱，在两年后也有过重现。不同的是身边没有其他同学的谈笑声，寂静的山谷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也不是春天里盛放的梨花，而是夏天骄阳下一些茂盛的荒草和挺拔高大的树木。她的头枕着他的腿，他看见天空的树叶印在她晶莹的眼底，还有他的面孔也在里面。这次她没有躲闪，柔情似水的目光看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