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最后一次拥抱(2/2)
我总是想跨越朋友的那条界限,她总是在给我画上那条界限,我又害怕撕毁那条界限。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候的一切都是反复的、矛盾的、纠结的、乱七八糟的……
周日下午,一整个下午我都抱着一本奥数题,最近,我又在和她怄气,我发誓我这一次再也不要理会她了,我怎么会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呢?
妈妈敲了敲我的房门,我不甚在意,连头都没有从草稿纸里抬起来。
“有什么想吃的吗?”
“什么也不想吃。”
“那我做蛋糕给你吃吧?”
“好。”
“想要什么味道的?”
我随口说:“巧克力。”
妈妈走了出去,我感觉到她顿住脚步就站在我身后。
“怎么了?”我回过头去,抓住她失神看着我的眼神。
“没事。”她走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的双手木讷,别扭而僵硬的顺了顺我的脸,指尖发凉。
“那……那我出去了,小希,小希,你好好的,我出去了。”
我该注意到她当时说话的颤音,我该注意到她的依依不舍,我该注意到她的不同寻常,我该注意到那一个下午宁静而诡异的气氛,我该注意到她有一瞬间别样的温柔。我该死,我什么都没注意到。
“嗯。”我点点头,把她送了出去。
三秒钟之后,我的房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了,一世的母子情,只值得她几句话的依依不舍。
我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的,我把门撞开,里面的水花滴答滴答,一滴一滴缓慢的溅在地上,从无色到红色,有血滴子从她的手腕上如高山落下的甘泉,混合进浴缸里滴下的无色,颜色却没有变淡,红色红到黑,静谧的在地板上顺着,从小洞里溜出去。血腥味,呛得人鼻腔里都是那个味道,好像你参与吸光了她的血。红色,让满目都是红色。
她脸色苍白,有一半以上的脸已经浸到了浴缸里,鼻子就在那一半之中,两个鼻孔和浴缸里的水和谐着,没有一点儿动静,她变成了一座浮尸,当我做那几道该死的奥赛题在纸上画来画去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做奥赛题?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全优的人?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她从来没有因此而高兴过。
我现在十分恨她,爱情难道是人生的全部吗?她为了一个不要她的男人去死,没想过我是她的儿子,她从没想过要依靠我,枉我痴心妄想。
云奶奶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片刻以后我淌着血红走到她面前去,用力将她从浴缸里捞出来,然后我用力的揽住了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些时光,当我还是呱呱坠地的婴孩儿,她因为成为一个母亲而感到高兴,温柔的抱着我,摇晃着我,喂我吃下她的母乳,像全世界大多数的母亲一样,因为孩子而觉得自己的人生得到圆满。她抱着我,就像抱着全世界,那么温柔的爱着我。
我抱着她僵硬冰冷的尸体,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抱住了这个我一直渴望的人,唯一的一次。我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让我感到痛,这个现实让我无话可说,这个无语的女人让我无话可说,我对这恶心的一切都无话可说。
出殡的那一天,轿车装载着尸体运到火葬场,火化以后得到一个骨灰盆,大家一起送到墓地里去,埋在一个宽敞的地方。草坪绿油油的,墓地的四周种着苍天的大树,但是没有一棵能够遮蔽到坟墓的上方。但是人被掩埋在了底下,还怕晒太阳莫?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做戏不过是做给活人看,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这个女人。
那个男人终于来了,据说离婚手续一成功办下来,他就再婚了,在他身旁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当然,也是这么十多年的情妇。没比妈妈漂亮,没比妈妈苗条,但她显然比妈妈要红润有起色的多,没有死气沉沉的哀伤。尽管她努力表现得哀伤。
庄晓喃从她母亲的身边走到了我的面前,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虽然老套,但是,节哀顺变,活着的人总得要好好生活。”
她那认真的表情和她妈妈一样虚伪,非要人承认她们是真的难过而不是假装出来的才行。我挥开她的手,直走到那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面前。
他也不如小时候看上去的那么高大了,头发稀疏了些,人好像矮了些,至少我站在他的面前,比他还要高,我看着他,咧着牙笑了笑。
“你来了?”
“小希,你妈妈的事情……”
“爸,我和你介绍一下。”我回头,在一众亲友的观礼下,在我妈妈的坟前,把小默拉到男人的面前。告诉他:“这是我的女朋友。”
“你……”他红着脸看了看周围的人,我的话让他觉得很没有脸面。“你说什么呢?”他压低了声音责怪我:“这么多人,存心让我没脸是吗?”
他这下可真了解我。
“没脸?”我高声说出这两个奇怪的字。指了指他旁边的女人:“你怕没脸?我有样学样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哦不对哦,我又不是你,正经谈的女朋友,和出轨怎么相提并论?”我总是笑着,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法在坟地里还摆出他那一副新式做派,不能在一种亲友、在一抔骨灰面前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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