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掳走扶卿（1/2）

出了将军府，崇澈撑着伞，扶卿手中抱着两个华美的红色锦盒。同一把伞下并排而走，俨如夫妻。

崇澈尽量把伞遮在她头上，肩膀被淋湿了大片。

走到顾丞相府门口，还没有进去，一个柔美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儿碰见将军。”

崇澈和扶卿侧头，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妇女从轿中走出，笑吟吟地看着崇澈。妇人的身边，站着一位撑伞的丫鬟。

崇澈面无表情地道：“高夫人为父祝寿，应该很忙，本将军不打扰了。”他转头看着扶卿，“进去吧。”

跟扶卿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嗯。”扶卿温顺地点头，压根儿没有看那妇人一眼。

那夫人脸色一变，飞快地瞄扶卿一眼，恢复了笑意，“这位是将军夫人吧？不知是哪家千金？”

崇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扶卿。她的家人，居然认不出她？

扶卿面无表情，“进去吧。”

她早已习惯被顾家人漠视。

这位妇人乃是顾家的四小姐，她的四妹，居然不认识她，真是讽刺。

“将军夫人，我是京城提督的夫人，丞相四女顾娉婷，不知你是哪家千金？”顾娉婷的语气尖酸刻薄，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顾娉婷喜欢崇澈，可惜崇澈对她无意。顾丞相多次向皇上请旨赐婚，皇上顾念崇澈功臣之义而没有强迫下旨。如今见崇澈跟扶卿在一起，她又妒又恨。

“小门小户，不足挂齿。”扶卿压根儿没拿正眼看顾娉婷。她朝崇澈微微一笑，“崇澈大哥，我们进去吧。”

她不想在意顾娉婷，却无法不在意。

“好。”崇澈没有理会顾娉婷，和扶卿一起进去。扶卿换了打扮，刚才为难她的仆人似乎没有认出她。

递上帖子，仆人点头哈腰地迎他们进去，跟刚才的跋扈样判若两人。

丞相府正厅，丞相正坐在高堂上，红光满面。见崇澈和扶卿走进，立刻迎上来，大笑着拱手相迎，“崇澈将军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了。”

崇澈客气一笑，“丞相客气，”

顾丞相的视线慢慢转到扶卿身上，打量着扶卿，赞赏地点头，“这位是将军夫人吧。”

崇澈的笑容僵在脸上，转头看着扶卿。

顾娉婷毕竟是外嫁之女，不认识他情有可原，而顾丞相居然也不认识她，实在是相当不可思议。

扶卿淡淡一笑，双手递上贺礼，“祝丞相大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她的笑容冷清，笑意未达眼底。

她手一松，装玉麒麟的盒子当即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顿时，现场的气氛凝重起来。扶卿一脸淡漠，事不关己地别过头看着外面。

崇澈不知扶卿的意图，忙道：“碎碎平安。”

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扶卿慢慢顿下身子，眯起眸子，漫不经心地捡起一块碎片打量，“丞相大人，这是霜卿给你的贺礼，可惜啊，碎了。”她故意说出自己的名字。

可惜顾丞相的记性太差，完全想不起有她这样一个女儿。

顾丞相看着那只价值连城的玉麒麟，脸上出现惋惜之色，“无妨无妨，碎碎平安。”

上好的碧玉啊，真是可惜。

扶卿站起身子，诡异一笑，“顾丞相，霜卿送您一副对联。”

“哦？请说？”顾丞相很有兴趣。

扶卿的目光扫过众人，勾起嘴角讽刺一笑，慢悠悠地道：“上联，丞相大人不是人。”

“啊？”众人哗然，不知扶卿到底是什么意思。顾丞相脸色变得很难看，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崇澈看扶卿一眼，不知她在玩什么把戏。

扶卿的嘴角挂着懒散的笑，“下联，他是南海活神仙。”

顾丞相的脸色由青转红，渐渐露出微笑。

崇澈也松了一口气。他为扶卿感到悲哀，却不想她闹出乱子。“横批，寿比南山。”

她眉眼含笑，狂傲不羁。

她说完，赞赏一片，众人皆称她为将军夫人。

当初师父师娘教她读书的时候，讲了许多典故。她随便一改，用在今天的场合正好。

“好好，将军夫人真是才女啊。”顾丞相捻着胡须，笑容满面。

崇澈无奈地叹息一声，对丞相笑道：“祝丞相大人绿琪千岁树，杖朝步履春秋永。”

顾丞相刚想说什么，顾娉婷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盈盈一福，“祝爹长命百岁，日月长明。”

“好好，好女儿。”顾丞相高兴得哈哈大笑。“将军和夫人请到内堂稍坐。”

扶卿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径自往内堂走去，“走。”

崇澈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顾娉婷是她妹，顾丞相是她爹，都是她最亲的人，而他们居然不认识她。这么多年以来，她在顾家到底是怎么过的？

“将军夫人留步。”顾娉婷巧笑倩兮，走到扶卿面前，“将军夫人，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我是顾家的小姐，算是半个主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夫人海涵。”

“顾小姐言重了。”以扶卿的聪明，岂会不知道顾娉婷存心为难她。

“对了，将军夫人，不知你是哪家千金？”顾娉婷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哎，崇澈将军位高权重，能与他门当户对，恐怕只有我们丞相府。”

达官显贵家的小姐顾娉婷多半认识，她根本没有见过扶卿，自然认为扶卿出身寒微，配不上崇澈。

扶卿一脸淡漠，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顾娉婷没有开口。

崇澈快步走到扶卿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脸色铁青，“高夫人，崇澈高攀不起相府。”

崇澈出名的温雅，从不会生气。

顾丞相见崇澈真的生气，知道女儿捅了大娄子，沉下脸呵斥：“娉婷，不得无理，给夫人道歉。”顾丞相转头，赔笑道：“将军、夫人，小女无礼，老夫代她道歉。”

崇澈虽然年轻，但是，他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小觑，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处。

顾娉婷不悦地皱皱鼻子，对扶卿道：“将军夫人，娉婷失礼了。”完全听不出有道歉的意味。

扶卿叹了一口气，失望地道：“崇澈大哥，我们走。”

她以为顾家人会奚落她，没有想到，顾家人根本没有认出她。在她出嫁之前，顾丞相好歹见过她一面，为什么会没有认出呢？或许，他从未正眼看过她。

崇澈无言，默默走在她旁边。他一直不知道，扶卿为何如此孤傲。如今，他知道了。在丞相府，她毫无地位，连丫鬟都不如。作为妹妹，不认识姐姐；作为父亲，不认识女儿。顾家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在顾家这么多年，她又是怎么过的？

她身上有一种沧桑感。他一直很奇怪，一个不及双十年华的女子，怎会如此世故。原来，她冰冷孤傲，沧桑世故，与身世有关。

扶卿垂着头，凄然一笑，“很可笑吧？”

崇澈凝视着她，“扶卿，你为什么会嫁给王爷？”

顾丞相根本不认识顾霜卿，不可能是她想嫁王爷，请皇帝赐婚。

“因为……顾丞相要成为三王爷的岳父大人，要和三王爷扯上关系。如果有一天他犯了不可饶恕、惹上灭门之祸，他希望皇上看在三王爷的分上，从轻发落。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政治筹码。若……三王爷有朝一日……”扶卿淡淡说着，眸子里闪过嘲弄。筹码，这是她作为丞相之女唯一的价值。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崇澈也知道。若有朝一日明君彦有幸登上皇位，他顾丞相就是国丈，地位更是稳固。

明君彦一直把无命的死、梦琉的死算在顾霜卿头上，多次虐待她。其实，她是最无辜的。

崇澈黯然，轻轻叹息，“王爷知道吗？”

“知道。”知道又如何，一样给她难堪。

崇澈的心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知道她的身世明君彦还那样对她？她是一个值得疼惜的女子，为何明君彦不知道珍惜。

“他很迟钝，或许，他没有发现你的好。”在对待女人方面，明君彦的确很迟钝。

扶卿突然停住脚步，平静地直视着崇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吧。”连丞相都不认识她，她认识路吗？还是在这儿等吧。

“不用，你到花厅等我，我知道路。”花厅在哪她还是知道的。

崇澈抿着嘴，苦笑，“为什么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清楚，我就是知道。”凉风吹来，乱了她的青丝。

崇澈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地笑道：“你去吧，我在花厅等你。”

离开令人窒息的花厅，扶卿深深吸了几口气，独自一人往废弃多年的荒园去。

当年，她的五个姐妹们在这里欺负她，娘亲在这里离开了她。这里，是她一生的噩梦。扶卿静静走在院中，走遍每一个角落。细雨，微风，沾湿了她的衣服。

不知不觉，扶卿走进了她当年的闺房。屋子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床铺，什么都没有。

在靠窗的旧书案上，放着一把陈旧的琴。

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琴身。指甲钩着琴弦，发出一缕清脆的响声。并不好听的声音，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风从窗户吹进来，屋内冷冷清清，她将手伸出窗户，接住细雨，低吟：“小院闲窗春己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风，吹起她的衣服，整个人像一只淡雅蝴蝶。扶卿抱起瑶琴放到书案，拨动琴弦。

伴随着淡淡的琴音，扶卿朱唇轻启，“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她嘴里念着词，玉手拨弄着琴弦，思绪却不知飞到何方。

曲已毕，她的手依然放在琴弦上，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词好，琴好。”随着鼓掌声和赞美声，明君离从屋外走进来。他看着扶卿的背影，勾唇一笑，“人更好。”

惊鸿一瞥，让他惊艳。清音一曲，让他倾心，这女子好独特。

扶卿站起来，翩然转身，“公子，你怎么又来了？”明君离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一身淡黄色衣裙，平添几分妩媚，比起刚才的一身白衣，更加迷人。明君离惊艳，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看着扶卿，“姑娘不喜欢见到我吗？”

扶卿讽刺一笑，反问：“我们熟吗？”

明君离耸耸肩膀，“不熟。”

“既然不熟，你跟着我干什么？孤男寡女，被人撞见可不好。”明君彦始终是大王爷，而她是三王妃，扶卿对他的态度算很差。

“我有跟着你吗？”明君离用折扇抵着下巴，痞痞地道，“我走到这里，碰巧听到你弹琴。”

扶卿的手扫过琴弦，发出一连串响声，“我的画呢？”

“这个……”明君离神秘一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把它还你。”

“无聊。”扶卿白他一眼。

明君离走到扶卿身边，靠在书案边，嘴角挂着慵懒的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是君子，但是也喜欢淑女。”

明君离轻佻地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眯起黑眸，“尤其是你这样女子。”

扶卿拍开他的手，“我们不过见过两次，你怎么知道我是淑女？”

她跟淑女二字不沾边。

明君离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她，“我认为你是淑女就好。”

那玉佩温润剔透，雕成一对交缠的龙凤。是价值连城的玉，精致的雕工。

扶卿偷过无数宝物，自然知道这玉佩乃无价之宝。第二次见面就送如此贵重的东西，明君离出手未免太大方。

扶卿冷漠地看他一眼，“给我干什么？”

她不稀罕宝物，因为她自己的宝物太多。

明君离故作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想给你。”

“我们不熟。”扶卿冷冷看着他。

“我叫明君离，家有薄产，典型的纨绔子弟，京城人士。我在家中排行老大，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很多更不成器的兄弟姐妹。不过现在都分家了，有自己的宅邸。有一个胞弟……算了，你不用认识那家伙，花花公子一个。我爹在家养老，我娘深居简出，有丫鬟伺候。你嫁给我，不需要伺候公婆，也不用担心妯娌关系。我虽然没用，也微有薄产，不会饿到你。”他似笑非笑，看着扶卿。

扶卿哭笑不得，“我说了要嫁给你吗？”而且若是皇上和蓝贵妃听到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这么说他们，他们会不会直接就废掉这个王爷呢？

第一次见到他，他霸道地宣布认定她。第二次见到他，他要她嫁给他，是不是做王爷的都这么霸道？好似……跟明君彦一样。

看见她笑，明君离眨眨眼睛，“美人，你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