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的往事（1/2）

自从上次和林雅竹吃了一顿饭，王凯再也没有见过林雅竹，他打心眼里是挺喜欢这个女孩的，但是这种喜欢仅限于一种喜欢，他不想让错觉影响他的思想。

作为云海市这个新兴沿海城市的副市长，他一向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特别是那个周末他回到自己家里，看到自己妻子王金花，他更加提醒自己不要犯低级错误。

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故事的，尤其是儿时的经历，那是铭刻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这些日子在收拾东西时，王凯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旧的相册。那时王凯家里很穷，所以照的相片并不多，那是一张早已发黄了的老照片，是他进城前，王金花硬拉着他去照相馆照的。那时的王金花的确是漂亮的，望着那张泛了黄的旧照片，王凯想起了许多往事……

儿时的他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苦，那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一回猪头肉。那是村头李家的猪头肉。他们家做猪头肉是全村出了名的，是很讲究的那种。将新鲜的猪头先腌上他三五日，然后取出来挂在通风处，晾它十天半个月，使它收水风干，再吊在熏篓里用茯苓、当归、桂皮等中药材熏上它十来天。这样做出的猪头肉通红透亮、肥而不腻，十里八村的几乎有什么大宴都会上老李家买猪头肉。

在王凯的印象中他好像就吃过那么一回猪头肉，是二婶子刚结婚的时候。那时他还小，够不着桌子，只能站在母亲身旁。母亲从桌子的盘子里上拣了一块大一点的猪头肉，悄悄地递给他说，“去！上门口把它吃了，别让其他小孩给你抢跑了。”而他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偷偷摸摸的，手捧着那块肉就往外跑，跑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小角落了，瞅着那块肉，那肉真漂亮，还泛着红色的油光，闻一闻香的很，他真的巴不得一口把它吞下肚，但是他又有点舍不得，他倒真是希望此事此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出现，哪怕是那么一两个小孩，他希望让他们看见他吃肉时的样子，让他们羡慕、嫉妒，他甚至还想过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求他分给他一点点，他真的会慷慨解囊、毫不吝啬得让他也咬那么一小口，他可不是那种小气人，于是他等啊等，就是没有人出现。

他开始咬那肉了，一点一点，不急不慢，撕下一小块放在嘴中使劲的咀嚼。让那唾液先混合进肉汁，然后咽下唾液，然不是那肉末，再挤出没有混合过肉味的唾液，和那肉再咀嚼，就这样直到那肉汁不再是肉汁，而只是寡然无味的唾液，他才舍得把那块肉咽下肚，最让他难忘的是那块肉皮，那真是世间最美的美味了！你说那肉皮怎么会那么劲道儿，那么有嚼头，滑滑的，很是爽口！

那种感觉直到今天王凯仍然记忆犹新。只是天不从人愿，他还是一个人静悄悄的把那肉吃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他都觉得那是一件遗憾。其实这些年什么样的猪头肉他没吃过啊，万香斋，骨里香、喜旺这些名牌哪一家做的不比当年的好。但是他就是吃不出那味儿。后来他又到李家买了一回猪头肉，切了一小片尝了尝，还是没那种感觉。他问李老头：“我说李老头，你这肉的做法是不是变了？”

“那哪儿能啊！我们这是老字号了，家里从祖上一辈就是按这个方子做的，错不了！不是我们这肉变味儿了，是你的嘴变刁了，吃不出味儿了！”“

是啊，李老头说的是个理儿！他这么琢磨着。打那以后他再也没吃过什么猪头肉，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听说那东西含脂肪太多，吃多了对血管不好。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命，它的张力极强。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办不到的事情，除非是他不想去做。王凯就有一个心愿——他要让那户口簿上的农业户口前加上一个“非”字。王凯的确不喜欢父亲作主的这桩婚事，但是如果没有王金花，就没有今天的王凯。

生命本就是不公的，正如你不能选择你的出生背景。家境的贫寒对于王凯来说是不争的事实，但那时王凯读书却很认真刻苦。镇里的唯一的中学离他家很远，是要翻过两个山头的，于是王凯那时每天天不亮就出发了，背着一个背篓，那里面有这一天的干粮——三个窝窝头，是那种黑面的窝窝头。有时母亲也会偶尔为他腌制些咸菜，但是他却总是偷偷地把它们留在家中，因为他知道弟弟妹妹年龄还小，是比他更需要这些东西的。

“人穷志不穷”，家境的贫寒使他在学习上比别人更加发奋图强。王凯那时买不起本子，他就捡别人用完的本子，用反面，反面用光了，他就挑着空当儿做演草本用，有时他甚至会拿树叉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有志者事竟成，就这样每逢大考学校都会张榜公布成绩，王金花知道她只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榜上第一排第一个名字一定是王凯的。

王金花的身份与王凯就不同了，她是村支书的女儿，是村里的一朵花，这朵花虽然生长在农村的土地上，却出落得格外水灵。农村不比城里环境优越，但却是很滋润的，那是大自然孕育出的儿女，是吸收了最纯朴的日和月的精华的，但她却丝毫没有被那日头、那劣风、那尘土晒着、刮着、尘着，而是把农村山间地头的灵气就吸在自个儿身上。别的不说，你就看她那张脸，有苹果的红润，白菜的水嫩，桃子的细腻，石榴的晶莹，就她那轻轻的一笑，就像是给你嘴里放了块甘蔗，轻轻一嚼，甜到心窝里。可是这王金花偏巧儿就看上了王凯，其实王金花留意王凯许久了，只不过她是偷着的，悄无声息的。王金花见过王凯在吃饭的时候一个人拿着饭篓到操场上啃窝窝头的情景，那样子使她只要看见过，再回头吃自己陶瓷饭缸里的白米饭和那大块的肉她就会有种罪恶感；她见过王凯一个人拿着树叉儿在黄土地上做题的情景，她会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把还没有用完的本子扔掉时的情景，她会感觉很羞愧；她见过王凯的那双布鞋被挑破了脚趾头，可是他仍就那样穿着，每天还要翻两座山去学校，而她却常常因为一件衣服不合身或是花色不喜欢而跟母亲耍脾气，那时她会自个儿给自个儿做个检讨。王凯在无形中教会王金花很多，可以说王金花是在王凯的影子里成长的，却无时无刻不在被他感动着激励着，从而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渐渐地王金花也不知怎的，就由最初的同情、可怜到钦佩、以他为榜样，以至于最后她习惯了跟着王凯的影子走，喜欢把自己娇小的身躯藏在王凯的高大的影子底下，她喜欢王凯那高大的影子覆盖在她那瘦小的影子上，那种感觉朦朦胧胧的，她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不是叫爱，只是她会偷偷地把自己的饭菜拨给王凯一些，还要多加上几块肉。“用脑多的人多吃点肉好啊！”她对王凯说道。她会把自己崭新的作业本写上王凯的名字，然后偷偷塞到王凯的课桌里，直到王凯用置疑的眼睛望着她时，她会说：“那不是写着你的名字吗？你看我干啥，我又不叫王凯！”她会跟着王凯一起翻山回家，而不是骑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对于父母的疑惑她会大而化之地说：“你们就不能让我锻炼一下啊！老师说过要培养吃苦耐劳的精神！”而私底下她却是另藏心机的。

“凯子哥！你就不能慢点走，我累了！”

“再不走天都黑了，路就更不好走了。”

“天黑了更好！”她低声说道。

“你说啥？”

“没，没啥！人家累了嘛！”

“唉，让你骑车吧，你偏不骑，这不是找罪受！”

“那你就不能拉拉人家！”

“真拿你没折！”说完王凯看都不看，把手往后一伸，王金花嘿嘿一笑。

“这就对了！”说完王金花把自己的手往上一搭。那一刻，只觉得“嗖”得一下，一股电流涌上了全身，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约而同的颤了一下。一个黑黝，一个白皙；一个粗糙，一个细腻；一个宽大，一个细小。然而相同的却是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在出汗，却又都装做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就这样曲崎的山路上多了一道别样的风景，却是很美的，落日的余辉尽染了整座山头，为这一男一女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情调。

“凯了哥，你累吗？”

“不累！”

“真不累啊！”

“真不累！”

“凯子哥我问你一个问题行不？”

“说——”

“我——我俊吗？”

“啥子？”

“我是说我长的好看不。”

“嗯。”

“啥意思，你倒是明说呀！”

“好看！”

“那你喜欢我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