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素月（1/2）

沐雨要下山去给穷苦百姓送救济，我想瞧瞧她是怎么个救济法儿，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乐善好施，遂与景夜要求一同前往。

我深情道：“对于民生大计我是夙夜忧虑，如今战事不息，故园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我恨不能救黎民于水火。然势单力薄，无从扭转乱世，惟有行些微末善举，方可稍慰我心。”

沐雨愣愣地望了我半晌，最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拍着我的肩膀爽朗笑道：“大致意思就是说你想跟我一块儿下山是吧？哎哟，直说就好了嘛，我又不是不让，文绉绉地说那么一大堆，搞得我半天没听懂。”

“……”

我甚是无语，景夜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本来我也不喜欢这么说话来着，但为了能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我的拳拳爱民之心，便学着文人的那一套说辞，在腹中酝酿良久方才吐露坦白。

结果她完全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使得我产生了一种对牛弹琴之感，甚不痛快。罢了罢了，都是自个儿作的。

我问道：“你解自个儿的名字不是解得挺好的么？既晓得‘如沐春风’与‘润物无声’，却为何听不懂我说的话？”

她渐渐没了笑意，垂下眸子，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形容，道：“我没念过书，认不得几个字，我名字的解法是我娘教我的，说若有人问起便这么答。她原先好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吧，后来被我爹掳上山来做了压寨夫人，从此跟家里断了联系。”

我晓得这时候不该多问，却仍是耐不住好奇问出：“那你娘怨过你爹么？”

她嗤笑一声，眸中笼起淡淡的雾气，与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儿大相径庭。

“岂止是怨过呢？听闻她最初上山的时候整日寻死觅活，差点儿淹在山里的那片镜湖里头了。寒冬腊月啊，我爹就这么光着身子跳到冰冷冷的湖水里将她救了起来。回去之后两个人都大病一场，我爹还每日拖着病体喂她吃饭喝药，伺候她生活起居。她还是对我爹爱搭不理的，却没再闹着寻死了。因着对我爹的厌恶，从小也没怎么管我，只教我认了自己的名字。”

“那你爹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

“我也问过我那个笨蛋老爹，他说原先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下山险些给官兵抓去，是一位小姐替他打掩护救了他。后来他听说那位小姐要嫁人了，对方挺不是个东西的，成天吃喝嫖赌打架滋事。他心里气愤，一冲动就将她抢上了山，那位小姐就是我娘。他一开始也没有喜欢上她，只想着要报答她的恩情，谁知时间一长就再也离不开了呢？”

她顿了顿，接着道：“官兵是我娘招上山来的，趁着寨子里兵力空虚的时候放出的消息。我爷爷和我爹为了保护寨子里的人都死了，后来大伙儿合力反击逼退了官兵。我爹明明知道我娘做的事，却没有揭发她，结果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我娘本来可以跟官兵一起走，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嘱咐我打理好寨子之后就在我爹的尸骨边抹了脖子，她明明是恨极了他的啊……我真是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我听得心里难过，爹娘早逝，没感受过娘亲的疼爱，年纪轻轻的就一个人挑起了这方圆八百里的山寨、五万人的生计，原来沐雨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啊。

我温声安慰道：“你娘应该是爱你爹的，也是爱你的，只是她明白得太迟，误了这一桩好姻缘，但愿他们来世可以再续前缘吧。”

我是无神论者，素来不信神魔妖鬼，也不信转世轮回，自然晓得没什么来世，如此说不过为了让听者心里舒坦些罢了。

她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儿，仿佛方才浅淡的悲伤随风离去了一般，不留下一丝痕迹。

亲热地搂着我的肩，笑道：“小澈，姐姐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啊？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

我思索半晌，居然认认真真地回答起来：“我喜欢的姑娘么……无须美貌无俦，清秀讨喜就行。未必风仪亭亭，小巧玲珑即可。也不用冰资雪质，乖巧听话足矣。”

景夜在旁听着，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这描述的，是茈儿么？”

我一拍手，笑道：“对！就是茈儿那样的！”

景夜：“……”

沐雨紧张兮兮道：“茈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