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之乱（2/2）

一番交流下来，我们得知沈青墨是托口探亲故意给掳上山来的，想借机一举端了贼窝。

无奈看守严密，信送不出去。又是少年意气，之前未同家人商量。只得先留下来打探些有用的信息，等待时机。

因着体质的缘故，他在拂尘台武科一贯垫底。原先他是文科的魁首，自景夜来后便退居榜眼。

从高处跌下总有落差，急于立功也在情理之中。

我习惯性地摇了两下白无常，又觉着寒凉，只得将其阖了，捏在手里把玩着。

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你大可不必操心了，君父已将此事交由景夜全权处理，你就歇着吧。”

景夜问道：“探得了什么消息么？”

沈青墨望了我们两眼，走到床边，俯身抠开了床下的一块地砖，从里头取出个小匣子，交给景夜，道：“这是我一个月来四处查访绘得的落云寨及周边地图。”

景夜将地图在桌案上摊开来，只见上头详细地绘制着落云寨各处兵力分布、粮仓位置、栈道走向、船只所在、以及周边地形地貌，还勾勾画画写了一些应对策略，应当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

他指着地图对我们讲解道：“落云寨方圆八百里，高六百丈，四面环水。有四个出口，兵力各五千。四条栈道，各由三百人驻守。塔寮四百八十七座，一处有难则点燃烽火，近旁便会来援。船只一千二百艘，四条栈道入口处各三百，白日用于出行或捕鱼，傍晚全数归来。粮仓一百二十八座，共囤粮十万石。白日巡逻兵士五百，夜里八百，分四十个小队，这是巡逻线路。”

……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了。

景夜轻轻将地图卷好收在匣子里，微微一笑道：“有劳了，若能成事，你当居首功。”

沈青墨淡淡道：“我在意的倒不是功劳大小，而是百姓安危。”

我问道：“那沐寨主待你如何？”

“不薄。”

“那你还想着对付她？”

他淡淡瞥我一眼，“世子怕是在说笑吧，她是贼寇。”

我冷笑道：“呵，你们皆是理性如斯，倒是显得本世子意气用事了。”

他还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便沉默下来。这回来的人，内力不弱。

只见一抹张扬的红色自门口晃入，那人登时便立在了我们跟前。

袅娜腰身、挺拔仪态，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脑后，少许编做数绺小辫儿，缀着些红色的珊瑚珠，瞧上去灵巧动人。

那女子生得颇有些颜色，蜜色肌肤，一双细长的眉，杏仁儿般的眸子，眼角上挑三分，高挺鼻梁，饱满的唇瓣上敷了胭脂，更是艳丽如血。未及开口，眼梢嘴角便有了几分笑意。

本是一副妩媚面容，因着一袭红色劲衣以及眉目间飞扬的神采，使得整个人英气十足。

嗯……或许更重要的是因为她腰间挎着的两把明晃晃的板斧。

“哎哟！我寻你们半晌了都没寻着，原来是在小墨这里，我才一会儿不在你们就已经混熟了么，哈哈哈，蛮好蛮好！”

她笑得肆无忌惮，鲜艳的红唇下露出一口莹白的牙齿。

……原来是个自来熟。

她一手搭在腰间，一手摩挲着下颌，微微弯下腰，将脸凑近了打量着我们，口中念叨着：“啧啧啧，这么好看的两个小公子啊，瞧这皮肤水灵得，真叫姐姐羡慕！老赵的眼光还真不错！”

……本世子从未被这样放肆的目光观看过，但奇怪的是心里并不讨厌，反而觉着有些新鲜。

却见景夜皱了眉，我晓得他对这姑娘没什么好感。

“咦？”那女子又道，“怎么这位生得有点儿像个小姑娘？”

我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本公子可不是什么姑娘！”

“啊哈哈哈……姐姐自然晓得你不是，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嘛~小公子，我叫沐雨，如沐春风的沐，润物无声的雨，你叫个什么名儿啊？”

“我叫姬澈，他叫柳夜。”

“噢……姬澈……柳夜……”她转着眼珠口中念叨着，复而又笑道，“你们也甭解释是哪几个字了，左右我也不认得字。”

……我也没打算解释来着。

她凑近的时候我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子酒香，是我从未喝过的，说不出名目来，酸中带甜，有些像梅子的味道。顿时口中生津、馋虫上脑。

仔细一瞧，她腰间板斧遮掩下挂着个酒葫芦。

我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

“自家酿的杨梅酒噢，”她笑得很是开心，“小澈你要尝尝么？”

说着自顾自取下酒葫芦塞到我手里，笑道：“喝吧，很好喝的！”

望了望景夜，他眼神是让我不要喝的意思。我手里捧着酒葫芦犹豫了一会儿，她自己也喝了应该没下药，再则腹中馋虫闹得欢腾，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拧开葫芦盖便大灌一口。

酸甜清凉的汁液入口，滑过唇舌，涌进喉管，最终在胃里尘埃落定，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清爽。

在这微寒的天里直激得人精神为之一振，又是十分的酣畅快意。

相比原先喝的御酒的醇厚，这杨梅酒则是清新，像四月里穿梭在山间的自由的风。

“好喝！”我不由得赞叹出声。

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口银牙晶莹剔透，“没骗你吧？”她豪气地拍着胸脯，“跟着姐姐混，想喝以后天天有！”

我望着这个土匪头子，这样的姑娘我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要杀她……我怕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