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烂摊子（2/2）

那人听见了声音，抬头看她，看见她眉间随着记忆逐渐拾回而越来越明显的曼珠沙华印记，的确是与洛樱形容的没有半点差池，于是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和蔼笑容。

“湫时元君。”他准确的叫出了湫时的名字，面上的笑容明明是孩童般的清透，却实在被那大把胡子显得奇怪了起来，“我是受洛樱所托，特地来涪陵一趟，给你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边说着，边从袖口摸索了片刻，捞出来一个泛着淡淡莹润蓝光的琉璃小球递过来，湫时原本有些狐疑的眼神在看到这精致的小玩意儿时瞬间温和起来。

“多谢仙君。”湫时将那琉璃小球接过，那琉璃小球到她手中刹那，顷刻间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待那光芒渐渐散去，出现在湫时手中的再也不是那方才那琉璃小球，而是变成了一把与湫时一般高的方天大戟。

大戟通身都是莹润的冰蓝色光芒，方一出现时，整个山头都突然被清润的水汽笼罩起来，午时弥漫开来的郁燥瞬间被驱散开来。

那小小的土地公背着一只手，是与面容不符的成熟与沧桑，抚摸着长长的胡须，露出了欣慰满意的笑容，“这便是随女君征战睥睨的清水戟，老夫今日能得一见，幸矣。”

湫时默然，稳稳握着清水戟，感受着沉寂了数千年的清水戟散发出来的依赖与欣喜，心里亦澎湃起来。

它像是只摇着尾巴，喉咙里不停散发出“咿咿呀呀”呜声的小兽，忙不迭地向湫时表达着它轻易便能感受到的欢喜与想念。

于是那蓝色的光芒愈发的旺盛起来，却并不灼目，温和的仿佛梵音天至清至净的梵音湖水。

“劳烦仙君跑一趟。”湫时看着面前犹自抚摸着胡须赞叹的观察清水戟的小土地公，笑容温柔亲近。

“小仙幸矣。”土地拱手，他觉得面前这女子，与方才有些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总之在拿上远近闻名的清水戟后，气势便如拔节的竹笋一般，要不是她是涪陵山上如假包换的弟子，他都快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数千年前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君了。

“可洛樱呢？洛樱还好？她为何不亲自来？”湫时试探着问，“土地公公，你是否还见过个身形高大结实，穿了白衣裳的男子同她一起？”

小土地摸着胡子想了片刻，“你是说那位时常板着个脸，面容却十分俊朗漂亮的仙君吗？”

湫时怔了一怔，回想起来今意的模样，倒觉得这小土地形容的的确不错。她点头，“正是。”

“那位仙君的性子可是可惜了他的面容了。”小土地抚摸着胡须叹道，“洛樱道她二人有要事办，才托我先来寻你，大抵不日她二人也会来与你相聚。”小土地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湫时便不问了。

……

休岸得了魔族动乱的消息，从蓬莱国的经会上离开，辞别了一众菩提，乘着白羽凤凰归来，还未到涪陵山头，便望见了笼罩在山头上那熟悉的，已沉寂千年的莹润光芒，和扑面而来的澎湃灵力。

“阿时？”有长长的，洁白纯粹的凤翎随着空中的烈烈的风被吹拂起来，刚好落在休岸的耳畔，白羽凤凰扇动着翅膀，便有金粉一样零星的光点抖落下来，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凤凰脊背上的休岸一身白袍在空中翻飞不止，一头乌黑的长发也被扬起。可他的眉却是微蹙着的，目光落在笼罩在涪陵山头，若隐若现的冰蓝光芒上，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算了……”休岸怔怔看了半晌，似乎是回想到许久许久的一些往事，最后轻轻叹了一声，他摇头，“这是她的宿命罢。”

他轻轻拍了拍凤凰洁白的翎毛，凤凰便引颈鸣叫，清脆的啸声连绵不绝，穿过树林，在涪陵山掀起一阵松涛，白羽凤凰俯身飞了下去，直直的朝着冰蓝光芒散发出来的地方。

在阳光下洁白的几近透明的巨大凤凰收敛了羽翅，一双琉璃般清透的湛蓝眼睛微阖，温顺的伏在青碧的草地上，将羽翼展开，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从白羽凤凰翅膀上缓缓踱步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执了一把白羽扇慢悠悠的晃着，眉宇间是如同今日暖阳一般的温和静谧，端的是让人春风拂面般的舒适欢喜。

小土地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神仙，瞬间便被磅礴浩荡的仙气压了一头，整个人又没入泥土地中，悄悄遁走，消失不见了。

湫时许久没见到休岸，乍看这明月一般清朗的人，便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师父，许久不见，你又好看了许多，天上一众除了祁墨上神的神仙是都比不过的。”

休岸利落的收了扇子，拎着扇柄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许久不见，你倒是没学好，更加油嘴滑舌了。”

湫时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更加亲昵的朝着休岸依偎过去，在休岸面前，她便还是他无意间捡回涪陵山的一只小野鬼，得幸承了他的仙气化形，她还是休岸一手带大的猫儿。

不是什么众人口中叱咤风云的冥界女君。

“拿出来。”休岸朝她伸出了手，似笑非笑，眼里还是温和静谧的光彩，与平常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湫时愣了刹那，才反应过来，休岸说的是刚刚被她匆匆收起来的清水戟。

她背着手，后退了两步，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再伸出手时，手心飘着一团湛蓝的琉璃光彩，忽高忽低的悬浮在她纹路分明的掌心。

正是被缩小了的清水戟。

休岸严肃的神情柔和下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湫时毛茸茸的脑袋，像往常揉猫儿时的她一样，“你想起来了？”

湫时点了点头。

休岸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重新缓缓踏着白羽凤凰宽厚的羽翅，他端坐在凤凰脊背上，身形颀长笔直，他回头看湫时，朗声道：“也罢，既然你想起来了，那此事便交给你了，这个烂摊子我也不想插手，难得清净。”

他逆着光，湫时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始终觉得休岸的声音与他性子一样温润宽和，让她心里生出许多安稳踏实来。

“知道了，师父。”湫时心里温暖的紧连眼圈也慢慢的红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