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小鲤鱼儿（2/2）

“备马，朕要去断崖山！”年轻的帝王头也不回的阔步走了出去，殿里服侍的众人纷纷惊慌失措的跟了出去，一溜的排成一排，吩咐了下去。

……

断崖山的海棠树，不知为何，一夕之间悉数枯萎了，年轻的君王快马加鞭的赶到断崖山，一眼望见的便是摇曳的夏时温暖的风里，却纷纷坠落的，枯萎的花瓣。

他的面容彻底的沉了下去，眼里方才还有的星星点点的希翼也彻底消失殆尽。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径直往海棠树后的庭院里敞开的院门走去，身后一众宫人毕恭毕敬的立在后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一向跟在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怕有什么不测，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然后便看见了床榻上面容安详，头发已经花白，民间说早已经消失许久的小王爷，他阖着眼睛，唇畔依稀还带着淡淡的弧度，身上是他一贯一尘不染的玄色袍子。

华漾的王静默的立在他的塌前，那背影刹那间仿佛一座横亘的山脉，李公公不敢说话，又静静的与他站了片刻，才听见那人略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的声音，“宣，靖南王爷，薨。”

李公公心也是一沉，有些浑浊的眼里，差点就要落下泪来，他这时才看见小王爷枕边有只模样灵巧的猫儿，也是一动不动的，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小王爷是有鸿福的天选之人啊，李公公心里惋惜，不仅仅是断崖山这些异像，就连陪伴了他数十年的一只极有灵性的花狸猫，在他驾鹤西去之时，像是要表达追随主人的挚死心愿，同样在他的床榻前断了气。

湫时昏昏沉沉的醒来，四周被透白的轻纱帷幔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淡而清醇的竹木味道，太过熟悉，但她一时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闻到过。

她空洞无神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样式简单，却古朴大气的穹顶上，瞳孔里有星星点点的湛蓝散去，逐渐显露出琥珀色的瞳仁，她的眼睛里，还停留着数百年前的断崖山。

断崖山随风摇曳，簌簌抖落了许多粉嫩花瓣的棠树，洋洋洒洒的，将树下的石桌都铺满了，青石黛瓦的庭院，郁郁葱葱的植物开的赏心悦目，怀里抱了只看起来格外慵懒的花猫的玄袍男子，悠闲的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花猫柔软的毛发，唇畔挂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她活了这许久许久，做过的最好的一个梦了。

湫时眼底有些湿濡，她晃了片刻，突然觉得眼前梁上的浮雕有些陌生，似乎与她在洛樱那儿见过的不大一样，于是警觉的抬眼四处张望起来。

不过是一转眸，便有一阵清淡的风拂过，将层叠的帷幔带起了一个角落，于是湫时的目光撞进了一双深沉清亮，她再熟悉不过的眸子里。

祁墨站在帷幔后，被梵音天无处不在的，泛着浅白金色的光芒映照着，勾勒出一个挺拔颀长的轮廓，湫时心里有钝钝的痛弥漫开来，她一言不发的，直直的看着那人，一眼便仿佛穿过了千年的时光。

“你这个梦做了许久。”祁墨原本轻蹙着眉头舒展开来，他还是一贯风平浪静的语气，边问着，边掀开帘子，缓缓的走了过来。

湫时想说“是……”可要开口时才发现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嗓子都已经干涩到说不出话来，于是点了点头。

祁墨便又折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碗清香甘甜的露水，湫时就着他的手，小口的嘬饮着，突然有脚步声从回廊里传来，门口多了一道身影，还没站稳脚跟，便朝里面扬声道：“诶上神你何时拉了如此多的帷幔，是又要练什么神奇的仙术么？”

祁墨从喉咙里低低的“嗯”了一声，却动也不动，依旧背对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影将床榻上的湫时挡的严严实实。

那高高瘦瘦的身影朗声笑了笑，继续往里走着，一边走一边清了清嗓子，和和气气道：“其实上神，我来您这里最主要还是为了那华清池里的那小鲤鱼，你说他随着你下凡历了九十九道情劫，如今也该是圆满的时候了，怎么还不见醒来？”

湫时听这个声音也有些耳熟，她凝神听了，觉得有几分像喜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鹿桉，果不其然，那身影迈到面前来时，湫时隔着微微扬起的帷幔缝隙，的确是鹿桉含笑的白皙面孔。

“他这一世在南钦做的那昭庆公主，也实在凄惨了些，不过比起上上上一世的红莲要好的多，上神你说这孩子偏生要随你历情劫就罢了，为何还偏偏每一世都投个女儿声……”鹿桉自顾自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他未看到湫时的面孔，只是透过帷幔看到床榻上隐隐约约的曼妙身影，一时怔住，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鹿桉支吾，刚刚都已经想好的说辞哽在喉里，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祁墨上神喜静，于是梵音天没有太多仙侍出入，即使有，上神未特意交代过，看见鹿桉这张熟悉的面孔，便都只是客客气气的放他进来。

于是他就愈发“放肆”起来，鹿桉此刻很是后悔，不应该偶然发现祁墨上神其实性子温淡，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冷漠不近人情，便没大没小起来。

毕竟那人还是天界最为尊崇的人……鹿桉忐忑起来，不料那人照料塌上的人躺下，还细心的将被角拉起，才掀开帷幔走了出来，向他扬了扬下巴，“走，我同你去看看。”

鹿桉松了口气，余光都没有落在那帘子那方，亦步亦趋的跟着祁墨走了出去。

祁墨将被角拉得将她的下巴都盖的严严实实，湫时被满腔的竹木气息笼罩，心里踏实了许多，于司命说起的昭庆公主，湫时还有几分印象，当时以为是刁蛮跋扈的公主，不想还是个天上的神仙，看样子与祁墨还有几分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