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痴男怨女（2/2）

依旧是花树下的少年，面容俊朗，目光沉静，一手端着薄薄的竹简，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着膝盖上白猫柔软洁白的毛发，他偶尔也低头看，膝盖上的猫儿惬意的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湫时还记得那个温柔的笑，和那日午后温暖的阳光，清清淡淡，温和的仿佛能让冬夜山谷中的枯树霎时全部绽放开来。

她只是恍惚了一刹，浦玥凉凉的目光便看向了她，“你在看我。”依旧不是询问的语句，而是铺陈的叙述，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石椅上，后背如同劲松那样挺拔。

湫时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冷不丁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来一句，也神情自然的回道：“想起了一位故人。”浦玥想了想，幽静如同潭水的目光又直直的看了她一瞬。

“模样与我生的很像？”他问。

何止是生的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吗？湫时暗自腹诽，面上却波平无澜地点了点头，“是很像，性子也像。”

“你是因为他才救我吗？”浦玥又问，他的眼神湛凉，冥界不同凡界有变化分明的四季，这里始终是阴冷的，大概也是入了夜，湫时意外地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可以这么说吧……”湫时拢起袖子，抱着手往棠树下的石桌上靠，她枕着一条手臂，目光不知道落在院中的哪个角落，“你的前世便是我的那位故人，他也叫浦玥。”

院落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湫时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的靠在石桌上，傍着微微摇曳的，没有几叶花瓣的棠树枝的“簌簌”声，香甜的几乎要睡着了。

“这一世你来寻我，下一世也会吗？”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喟叹，湫时觉得有些耳熟，像是浦玥，又像是梦境，便迷迷糊糊的哼唧着应了一声。

……

是冥界阴沉灰白的天空。

湫时立在奈何桥头，孟婆方见那日的红衣姑娘又来了，先是有些惊奇这人在凡界怎混的如此不妥当，才脱胎转世不久便又变成一缕游魂，心里又生了些怜惜，便热情的招络着让她过去喝些热汤。

可那红衣姑娘却头也不回，静静立了片刻，倏忽间便纵身跃进了忘川河中，一席烈烈的绯红衣裙比河对岸绵延不绝的曼珠沙华还要灼目，落入游弋着食魄鱼的忘川河中，没有溅起半点波澜，吸引了不少奈何桥上来来往往赶去投胎的游魂的目光。

孟婆愣了一愣，脑海里闪过食魄鱼的银光鳞鳞的矫捷身体还有锋利的牙齿，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是一个痴情人啊……”她摇了摇头，便又拿着汤匙，替后面等待着的魂魄盛汤。

可那一身绯红衣裳的姑娘才落下忘川不久，又有一个身形颀长的年青人缓缓踱步上奈何桥头，停在了那姑娘方才站的地方，低着头往底下波平无澜，仿若死水的忘川河看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身姿与方才那姑娘同样潇洒利落。

仿佛底下的不是冥界流淌着的，至盛阴气的忘川，也没有穷凶恶极的食魄鱼，不过是一汪清水，可以在里面肆意游荡。

有排在队伍后面，披头散发的小女鬼感叹道：“方才跳河自尽的那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我活了十数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生的那么好看的人呢，真是可惜了。”

她身后一个与她望着同一个方向，青灰的脸颊上还混着点点红晕的小女鬼附和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若他愿意，还能与他在这冥界结个姻亲，便是不去投胎转世为人也值了。”

她们身后有只扎了两个小髻，脸蛋圆润，只是青灰泛白的小鬼探出头来，揪着两腮做了个鬼脸，“两位姐姐莫想了，方才跳下去那位姑娘也漂亮的仿佛天仙似的，所以那位公子定是冲着她去的……”

那两只女鬼还想争辩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面前的孟婆凉悠悠的，却千娇百媚的声音，“看来是一对痴男怨女啊……”她边说边抬眼，看了眼那玄色衣袍的青年人落下去的地方，打汤的小葱一样白嫩的手不停，继续为下一个要过轮回的魂魄盛汤。

于是那两人便噤了声。

………………(???_??)?………………

湫时感觉是过了许久，才逐渐适应了眼前的漆黑，她缓慢的睁开眼睛，运了一口气，身周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莹润的白色气泡，缓缓的将她包裹起来。

她松了口气，心里也沉静下来，任由冰凉的忘川河水从身边流淌开来。

赤焰涡在忘川河深处，寻常人并找不到这里，湫时不过以前修炼要在水中使用的术法时，撷亦带她来过一次，自此便记住了。

赤焰涡最边缘的部分是层层叠叠妖异的青紫色鬼火，忘川河里泛滥的食魄鱼亦不敢靠近，若是靠近半尺，都会被那诡异的鬼火漩涡吸进去，转瞬便被焚的灰也不剩。

漩涡越往里，颜色便愈发的深起来，温度亦更加灼人，湫时此行便是为了取赤焰涡里的至阳之火，阴阳相克，浦玥的寒症不能以毒攻毒，只能用温和的法子一点点祛除。

她初时便想到了冥界赤焰涡里的阳火，是冥界里难得的至阳之物，若是能取走那怕一指火焰，浦玥的寒症便有得治。

可赤焰涡最深处不仅有能治浦玥寒症的至阳之火，还有盘踞的时间比湫时年岁还长些的火蛇，她被巨大的气泡包裹着，微微蹙着眉，静静的立在赤焰涡最边缘的青紫色鬼火前，眸光晦暗不明。

周围的河水都被着忽明忽暗的鬼火映照，泛出青紫的诡异光芒，而周围晃荡的食魄鱼，虽然对人形的湫时饶有兴趣，却始终只是在周围观望，不敢靠近半分。

若是靠近，便会瞬间被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有几分诡异美感的鬼火吞噬。

湫时悬浮在冰凉的河水中，她在巨大的漩涡前立了片刻，一伸手，身旁便突然立了一支巨大的长戟，长戟出现之时突然便迸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将升腾抖动着的青紫的鬼火光彩都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