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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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是个美剧迷，在他多年强制性的熏陶下，我幼小的心灵上潜伏了一个大大的梦想。

我希望成为一个会八国语言，跆拳道黑带，并且身材可以媲美安吉丽娜茱莉的特工。甚至连我每晚的梦境里，都是为了国家安全背着枪支弹药四处潜伏与邪恶的卖国贼周旋与谈判，并完美击毙他们的画面。

在我每次敞开内心世界并嗟叹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时，顾长西的视线都会稍稍离开漫画书，凝望我语气诚恳的说，安璐瑶，加油！然后在三秒钟后加一句，只要忽略你那安吉丽娜1.5倍的体重，和整整差了两双高跟鞋的海拔就可以实现三分之一的梦想。

恶毒的语言对我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更何况作为一个未来的美女特工，内心平静和时刻保持理性的思维是首要条件，所以我对顾长西的长篇大论从来报以一笑而过。

心宽体胖是我的优点。

顾长西是我家邻居，从小长的黑黑瘦瘦，脸上的表情笑的时候是哭的样子，哭的时候能把人吓得起死回生。小学一年级他家搬来那天，我因为偷妈妈口袋里的零花钱去买水枪被发现而罚站，他拿着只鸡大腿在我窗前显摆，愤怒转嫁，他成功被我打趴下。

从此，他成了我的小跟班。

后来上初中的时候，满脸痘痘的顾长西情窦初开，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班花，可班花矜持而骄傲，无论顾长西如何含情脉脉风吹雨打不顾的每天在校门口等她，又或是抄遍了琼瑶阿姨所有的情话当作情书委派我送去，可整整三年班花没正眼瞧过他，更何况基于顾长西三年来孜孜不倦的表现，坊间还流传这样一句话，每只癞蛤蟆都想吃一块天鹅肉。

初恋的打击是沉重而苦涩的，经过这件事导致了两个后果。一是由于班花长达三年对他的漠视，顾长西的人格开始扭曲，出口尖酸刻薄，以平衡当年自尊上受到的侮辱。二是初中所有的课程中，语文是他学的最棒的，尤其是作文。

上高中后，这种症状变现的更淋漓尽致，他作文里的语句也从琼瑶阿姨升级到三毛，有时候还会添几句徐志摩的情诗，又或者海子的名句春暖花开，还时常被当作全年级的样文。

所以说，就算是乞丐也会有优点。当所有女生房间的墙壁上贴满小虎队林志颖的海报时，顾长西的房间里，都是洪七公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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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高中后的我们，身体都有所变化，只是顾长西是纵向，而我是横向。

我妈妈很体贴，看到我每天带回家无数试卷与书本，为了防止我因为繁重的学业而导致脑力不够体力，让我从牛奶吃到蛋糕，饭后还有甜点睡前必须喝蜂蜜，每天的卡路里加起来好比吃了一头牛，如果我在家小小运动一下，直接被视为浪费时间应该立马去睡觉补充睡眠，更可恨的是，我的身高从高一开始没再长过一分，所以体重一路飙升，实在情有可原。

而顾长西吃的不会比我少，但每天挥汗在球场上，踢完足球练篮球，有时候还会耍帅的三步上篮，引得旁边的女生连连尖叫，虽然那张脸依然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即使他的其他课程的成绩永远只停留在初中水平。

但的确，他现在的形态，比我好。

所以，当凌瑞阳要我放学后留下来，和他一起去广播站修桌子时，我立即通知顾长西放学后不必等我。忘了说，十六年来为了达成我伟大的梦想，时刻为成为美女特工而努力学习求生技能，最后我最擅长的事是，做一个木匠。

我身怀绝技并低调的进了这所高中，直到有一次我修好了被两个学生摔散架的凳子，我的天赋被正巧经过班级门口的凌瑞阳挖掘。

从此，我成了a中的兼职木匠，所有桌椅的生死掌握在了我的手心里。

当然，你猜到了。能让我如此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就是那个从我踏进校门便开始暗恋的男生，凌瑞阳。

只是，这种内心戏绝对不能被人格不健全的顾长西发现，所以我很聪明的支开了他。

a中的校风是抓成绩，所以不会有那么多资金投入到广播站这种可有可无的地方，而每个老师恨不得校方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那些永远做不完的试卷，从省市买到全国。

广播站里的桌椅都是十年前的货色，桌面都被磨的亮亮的，要不就是刻满了字句，显得坑坑洼洼。我要修的那只不过断了腿，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我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凌瑞阳在我身前蹲了下来，斜阳从窗户里淡淡的照射进来，有一缕正好映在我和他的之间的地面上，金色的光芒炫目而温暖，我抬头看到他干净俊朗的脸庞，那么安静仿佛是个王子。

走回校门口的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虽然我为a中修过几百个凳子，可与他说过的话没超过二十句，从来都是用一个嗯或者点头来回答，是我害怕亦不知道如何开口去搭讪，在女生随身戴的都是镜子与梳子时，我的书包里除了试卷外，就是锤子和螺丝钉。

到校门口时，凌瑞阳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有点晚了，我送你吧？

我刚想回答，身后窜出来另一个声音，不用了，她和我住一个地方，我送。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是顾长西。凌瑞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顾长西咬了一口苹果派说，每个少女都会有犯花痴的时候，我不怪你。

我回头瞪他，见他扬了一下手，忘记拿数学试卷了。

那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色沉沉，其实就算顾长西不出现，我依然会回答不用。

我喜欢凌瑞阳，但在我还没有女生柔美的样子时，我只想以安静或者冷漠来掩盖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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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座书上说，天秤座女生追求完美。

是的，我就是代表。除了那个宏伟的梦想外，我还要求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势必要进行长期准备与培训，所以在没有显著成果前，我把自己蛰伏了起来。

做任何事都开始默默，就算扎在热闹的人堆里，我也能不动声色的挑个角落的座位，塞上耳塞，直到人群散去。我不擅长交际，不懂察言观色猜人心思，亦不懂赞美别人。

顾长西把我这种内心澎湃却毫无实际行动的行为，称之为闷骚。并时常语重心长的鼓励我，为了梦想第一要减肥，第二要断骨增高。

狗嘴里始终吐不出象牙，而癞蛤蟆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吃一块天鹅肉。如果哪一天顾长西要写一本自传，那么这两句话就是他一生最好的诠释。

我察觉到顾长西行为诡异，是从他放弃可以耍帅的足球篮球开始，有事没事问我渴不渴要帮我去买水，并且回来时面色潮红双目盈水，直到早操时，我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瞟向左前方四十五度角。

终于确定，他恋爱了，并且还是最没出息的那种，暗恋。

而那个女生是校花，林蔚蓝。那么巧，在广播站与凌瑞阳是搭档。

后来才知道，他不再打球是因为他的女神从来不看任何球赛，买水是可以找个正当的理由绕路多看一眼女神在做什么，爱情可以让人盲目，还可以让顾长西神志不清，打雷的天气时候他可以感叹天气多么明媚，广播站招人时，他那副公鸭嗓也敢去报名。

更可恨的是，他报名时顺便替我填了份资料。

回家的路上他抱着篮球漫不经心道，人多好办事，只要我们任何一个进了，都是革命性的胜利。说完长叹一声，还不忘加一句，你没见电台dj声音好听但没几个是美女的么，你适合。

我嘴角开始抽搐，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打雷时怎么没劈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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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的人很多，所以广播站特意腾出一间教室作为等候室供我们准备。

顾长西对这次面试异常慎重，甚至准备了一沓稿子坐在一旁念念有词，见我来时还分了一半给我。我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认真练习脸上还变幻各种表情的身影，忽然无比落寂起来。

顾长西在一旁催促我，快念，要不然待会会出丑。我内心鄙视了他一下，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或许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个很丑的出场，只是我一直坚信未来会很美好。

我想起刚经过隔壁教室时，那个坐在桌前的白色身影，低着头在看手里的稿子，额前的乌发丝丝缕缕的垂下来，看不见眼眉，只是这样已经那么安静而柔美。

这才是女生该有的样子，而我安璐瑶不过是一个空有梦想却连出门前都不照下镜子的假小子，更别说以后变成天鹅，那才是真的梦想。

我借故上厕所，悄悄退了出去，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或许就像你是个腿很粗的女生，可如果你不穿裙子便没有人知道，但若和美女站在一起，有了对比，那么任何缺点都会表露无遗，或许连唯一的优点都可能变成你致命的缺点。

可我转身的瞬间却看到了一双白色的板鞋，抬头是凌瑞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他说，你跟我来，并用眼神示意我。我知道我不该跟他走，应该婉拒或者直接转身跑掉，可或许就是那对清澈的眸子，让我的脚步跟着他。

他把我领到林蔚蓝的面前，然后介绍说，这是安璐瑶。对广播站一直有特殊贡献，所以这一次不必经过面试了。

所谓特殊贡献，其实全校都知道，不过是我的绝技修桌子凳子。而林蔚蓝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姿加上美丽的脸庞，使整个教室都明亮了起来。她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朝凌瑞阳微微一笑，说，你决定吧。

我凭着绝技混进了广播站，而顾长西也进了，不是因为他读文章多有韵味，况且你能想象一只鸭子的嗓音给广大的莘莘学子们念徐志摩的情书么，而是广播站搞活动时需要人搬凳子抗椅子，而他壮硕的身材正巧符合这项劳动，说白了，他是来打杂的。

虽然我被招募的理由比起他更高尚一点，但我却愈发的悲伤了起来。

因为在林蔚蓝望向凌瑞阳的那一眼里，他的双眸里，同样盛满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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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结局是一样的，我和顾长西都成了闲人。

或者说，广播站里除了林蔚蓝和凌瑞阳之外，都是闲人。所有的演讲稿凌瑞阳都可以搞定，而主持播音，林蔚蓝的声音可以压倒一切。若有人想中途替换上去，那简直是自取其辱，虽然没有人在真正认真听每天傍晚，喇叭里传出的是谁的文章，念的是海子的那段诗，但只要一声一被切换，教室里立马会嘘声一片。

虽然顾长西成功接近了女神，但是女神的心里眼里都没有空余的位置留给他，而我与凌瑞阳，也不过从点头微笑进展到见面可以谈天气问你吃饭了没这种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