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步（2/2）

祈白知道这样勉强的相见，是如何让两个人难堪了。认真的看菜盘子里的颜色，也认真的用目光捕捉关于他的所有变化。将手机放在一边，体体面面的吃饭。

等到其中一个人放下筷子，这顿本不该出现的饭局和遇见，就该就此结束了。

小淳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话不多说，起身去了收银台。

他丁点大的碗，里面的米饭只吃了四分之一，菜肴几乎全新。祈白想起从前他与自己吃过一次饭，与这次一样。她想他是真的饭量小，两个人也是真的不适合一起吃饭。

远道而来，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只是为了让他请自己一顿饭？她是有钱付这一顿的，只是没想到他跑收银台的动作那么迅速。

吃饭慢吞吞的祈白显然是起了拖延的作用。

“吃完了吗？”小淳等了片刻，看手机的动作更加频繁，眼睛不停的看餐厅的出口处。

以颗粒数着吃饭，她一眼闪过，一顿两百多的饭，几乎又是没动，只是现在菜的颜色褪浅，温度尽散，便该走了。像他们一样，这次见面如同面前的菜肴，表面没什么异常，其实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

“好了。”

两人走出电梯，分别在地铁口。

“那我走了，拜拜。”小淳的声音消失了，一声生疏的拜拜，便结束了今天的他们。

祈白背对着他，用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摆了摆，她不想回头，也不知道这样方式是不是不太礼貌。

地铁人群密集，很快就冲散了一些东西。她脚步慢下来，最后驻足在流动的人群中，像一颗劈开小溪水流的突兀之石。

只要这时回头，他还在原地没有进地铁口，收回那声拜拜，她便会抛开一切，自尊心，面子，什么都不重要了，狂奔过去跳上去挂在他身上紧紧圈住他，再也不放开，道一句：真的对不起。

等了三秒，她心存希翼的回头了。

地铁口空空的，他还是走了。她将自己的想法让了一步，或许他也有强大的自尊心，在楼梯那里没下去等着自己呢。

她朝着地铁口稳稳走去，站在出口眺望那条长长的阶梯，映入眼帘的只有空旷，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的想法再退一步，也许他在地铁的购票处，偷偷观望着自己，等她下去找他呢。

当她抬脚准备下一阶楼梯的时候，她还是放弃了。不管是谁向谁走了一百步，他们爱情的终点永远在那一百零一步的地方。那一步，是自尊，是心痛，是放弃。他们再也不会遇到了。

祈白转身，快步离开地铁口，望着灰白的天空，她离他越来越远的每一步踏下去，她都在压制着冲过去看地铁购票处有没有他的身影的冲动。

“明天能上班了吗？”回到宿舍，同事首先关注的是她能不能上班了，而不是问她身体好些了吗。

“不知道啊，明天去试试吧。”祈白有气无力的答道。

第二天，她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但是为了钱，还是去上班了。

拉开玻璃门，一股闷闷的气味冲进她的鼻子。势头，不对了。店面强烈的白灯光恨不得融化了她。

她觉得是自己过度矫情了。

暗示自己已经痊愈，撑到夜幕降临时，脑袋强烈的眩晕让她的手撑不住了，险些倒在收银吧台里，老板娘扶住了她的胳膊。

“这不行不行，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老板娘是生意人，够奸，也有些母性。

三四十岁的老板娘搀扶着二十岁年轻的祈白：“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体怎么比我们这个年纪的还差啊！”

过了马路，“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不是这样的。”以前她确实不是这样的，小生病睡一觉就好了。小淳与自己关系的恶化，自己身体的脆弱，都是让她措不及防的变化。

小偷拉开她的双肩包，正在伸手掏钱财的时候被老板娘发现了，对方抵赖着走远了。“包里有钱吗？那家伙真是可恶！”老板娘唾骂道。

“包里没钱，我的钱都在手机里。”她的包里，除开身份证和一些余额为零的银行卡，就只有一条他送她的粉色链表，别无其他。空包为何还天天背来背去？她只是想带着他送的链表，走过她亲眼所见的每一处风景，代替他陪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每一条道路、每一处街角。

来到医院，医生开完药，老板娘先一步去缴费了，“跟你妈妈去吧，回去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祈白在内心嘀咕着，她不是自己的妈妈，不想多说话，便轻轻的“蒽”了一声。

老板娘回了店面，祈白独自回去了。

告别老板娘的搀扶以后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任黑夜里的路灯旁人来人往，她行走其中，肆意落泪，却不敢出声的哭，低头喘气。

透明的水花模糊了她的视线，人群中有大人牵着小孩，有老人在漫步，有情侣并肩而行。她不能向谁求救，因为无用。坐在离宿舍有一段距离的花坛边哭走了大半的委屈和绝望，她收住哭腔，又拨通了小淳的电话。

他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过来。

想起这短短四天，泪水低落在双腿之间的水泥地上，捂着嘴泣不成声。

突然一束光集中的照在她的脸上，她顺着光擦干眼泪看过去，一名骑手下了电动车，她知道她应该是挡路了，起身回了宿舍。

七八天过去了，她好了。

魔镜每天帮她织梦，穿梭在过去和未来。她决定，离开这座故事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