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百草堂（2/2）

高个的小厮有点儿愠怒，道：“听不懂话吗？堂里年前二十六就不开了，现在没有坐馆的大夫，要瞧病，请别处去。”

关锦城也道：“你听不懂吗？说了不是瞧病，就是借一下地方和行医的工具。”

高个小厮觉得关锦城与紫苏讲话好没道理，不再理会二人，而是招呼着那小童把垫脚的小杌子以及散落地上的盛浆糊的碗拿走了，自己则抬起另一扇门板往牙槽里装，准备把门彻底的关起来。

关锦城看他此举大怒，他也不喊木华犁，一下冲上去阻住那高个小厮，道：“你长没长耳朵？小爷说话你听不到吗？”

紫苏过去抓住关锦城的衣角，道：“小爷，不行咱们换一家吧？那东坊的济世堂远不远？”

木华犁已经二话不说的把门板取下来，道：“城哥儿，快来。”

那高个小厮还被关锦城搂着腰，一时脸涨的通红。

这几人真是欺人太甚。

关锦城大乐，一下松开那高个小厮，往里头窜进去。

这个冤家！

紫苏有些无奈。

她向那高个小厮赔笑，道：“小哥不要生气，我们确实不是有意要来闹事的，这大过年的我们几个外乡人实在不好找医馆，那小子是个病患，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自古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对他又吃又拿的，且刚又得了一支翡翠金钗的孝敬，自己稍微尽点心也是应该的。

高个小厮瞪眼，那小子还病患？他看他生龙活虎的比谁都康健。

“小哥，这是借用地方和工具的费用，劳烦行个方便。”紫苏从袖袋里摸出大约两钱银子的碎银递给高个小厮。

以这时代的货币购买力，这些应该尽够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紫苏一脸讨好的笑，高个小厮也没有再发作，他眼珠转了转，抓起她手里的碎银，道：“进来吧！”回头又对那收好了东西的小童子道：“阿水，你去后院喊师父来。”

那小童乖顺的点点头，转身向屋里跑去。

这是一个筒子房，外面门脸看着不大，也就一间屋，但进深却很长，是以虽然时值正午，里头没燃灯的情况下，还是很暗的。

关锦城先进去转了一圈，表情不太满意，在他看来，这地方也太狭窄简陋了。

高个小厮跟着进来，恨恨瞪关锦城一眼，自去一边挨个燃起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油灯，屋里一时亮堂起来。

这是一处生药铺子，一路走进来，到处都堆着药，那些新制的药被打包好放在麻袋里，麻袋又一袋摞一袋的垒起来，形成药墙，紫苏所行一路，鼻尖都充斥着浓浓的苦涩味。

紫苏心里泛起乡愁。这里跟她家的那间生药铺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却跨越了千百来年的时空。她走到一袋药前，追忆似的伸手轻抚，内心无限感慨。

关锦城凑过来，抱怨自己对这环境的不满意。

她不理会他，一路向前跟着高个小厮一直来到一间阔朗的大屋里。这屋子有两扇窗子，高个小厮过去伸手推开了，屋里顿时亮堂不少。

紫苏环视一圈四周。有桌有椅，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有供病患等待就医时休息用的条凳，有病床两张，有隔绝视线的屏风两台。紫苏暗暗点头，基础的东西都有，这应该就是坐馆大夫日常坐诊的地方。

生药铺子主要是制药、贩药的，当然肯定也有坐馆的大夫，但是老板不一定是会医的，是以自然常有不接诊的时候。

就这里了，紫苏取下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顺势坐了下来，她自来熟的问那高个小厮：“请问小哥贵姓，怎么称呼？”

高个小厮看着比他矮了大半头的紫苏，这个小屁孩才十来岁吧，说话老气横秋的，不过看着挺会来事儿的，告诉她也无妨。“俺叫李大牛，你叫俺大牛就成。”

“好的大牛哥，麻烦你给找个医药箱来，能备一些常用的医用器具就行。”紫苏道。

李大牛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往里头去了。

关锦城又晃过来，道：“这里好难闻，能不能换个地方？”

紫苏看他一眼，道：“换去哪里？那个熊瞎子洞？那里不难闻？”

关锦城一时就想到熊瞎子洞那臭烘烘的味道，顿时止不住的一阵后怕，相比之下这里确实好太多了。

不过，这小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说话恁的噎人，不是刚才还甜腻腻的小爷小爷的叫着自己，提醒他行路小心些、路滑注意脚下。他不再说话，而是有些委屈的看向紫苏。

紫苏叹一口气，道：“别看了，去里面躺下，再把衣服脱了。咱们快些，还能赶去楼里吃中饭。”她说着又去看依旧倚在一边的木华犁，道：“老伯，烦劳你去烧一锅热水来，一会儿弥渡用的着的。”

木华犁没吭声，转身就下去寻灶房去了。

“这里好冷！”关锦城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在紫苏威慑的目光下，还是乖乖的把身上的大氅松开一点。

这时一个身着褐色绸衣棉袍的短须男子跟着小童子从后院跑了过来。

这男子不惑之年，长脸方额，面容清俊，正是这医馆的主家戚半典。只见他肩上搭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手中攥着一大把钥匙，想是跑的急，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一串声音，在这寂静的医馆里声音尤为响亮。

年前二十六他这百草堂就已经封馆了，也关了作坊，这几天工人都放了假，他留守这里把年底积存的一些订单给陆续发了出去，直到今日才完全结束。他打发留守的两个学徒在前铺收门板，自己也自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等过完年工人返工时再来。

他家住在医馆后街，走后院角门家去更为方便，他这边厢刚把门阖上，挂上黄铜大锁，就听到小童阿水的喊叫，不及听阿水细说，想着莫不是馆里出了事，这才急慌慌的又折返回来。

戚半典是个地道的生意人，他不懂医，却颇懂些药材，这才置下这么一间铺子，取名百草堂，又聘了两位先生坐诊，在后院僻出一个制药作坊，平时看诊售药，生意一直不错。

紫苏看到戚半典过来，赶紧站起来，那李大牛也拎着医药箱子过来了。

李大牛看到戚半典，忙道：“师父，这几人硬闯进来，非要借咱这地方用用。”说着他把紫苏给他的碎银递给戚半典。

戚半典伸手接了，又看向紫苏，眼睛里带着疑惑。

紫苏笑道：“大叔，劳烦用一下你这地方。我家公子身上有些旧毛病，前些日子得了医治，现如今需要再医治一下才好，可是俺们不是本地人，也是行路赶到这里，实在没办法，正好路过你这百草堂，左右也就一刻钟的功夫，我帮公子弄好了伤就走，希望大叔你能通融一下。”

戚半典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童，更加疑惑了。

弄伤？弄谁的伤？谁弄伤？

你这小小孩童吗？

他又看看手中的碎银，心里有些将信将疑。

床榻上斜依着的关锦城已经等的不耐烦。

“好了没有，好冷的。”他脱掉了上裳，整个受伤的右肩都裸露了出来。

戚半典与李大牛随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同时惊愕的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