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恋(下)（1/2）

他说，他叫建木，出生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我以前在天界时，就听说过建木一族的名号。

建木一族又被喻为擎天一族，每一根建木都是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擎天之柱。

但并非每一根建木都有成为擎天之柱的自觉，毕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也不想干。

所以，便有了杞人忧天的故事。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就是说杞国有个人吃饱了没事儿干，开始胡思乱想，如果建木一族都罢工不干了，那天不就塌了吗？天塌了怎么办呢？于是，这个人就被这破事儿所困扰，吃不下去饭，睡不下去觉。

我当时困得要死，便问他能不能依偎着他睡一觉，他先愣了一下，然后说出一句让本姑娘吐血的话：“那你能顺便帮我除除虫吗？”

我可是血统纯正的金乌啊，你把我当做什么了？啄木鸟吗？算了，为了睡个美容觉，我忍了好不好？

不得不承认，依偎着木头睡觉很舒服。所以，这一觉，我足足睡了十年。醒来后，我发现身边多了很多长着软软的叶子的树枝，如同被子一样，盖在我的身上。我冲木头吐了吐舌头，说：“喂，木头，谢谢你的被子。”木头静静地看着我，说：“其实，这不是被子，而是一道鼾声屏障，你打呼噜的声音有点……响彻云霄。”咳咳，我感觉到老脸瞬间红了。

他接下来所说的话，雷了我半天：“姑娘，你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说，就直接睡了我整整十年，你……你可要对我负责！”

我回过神来，贼兮兮一笑，“乖，以后听阿五大爷的话，大爷我会对你负责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在日出后潇洒，月落前归家。没错，我把这里当做了家。我会在睡不着的时候，给木头讲我遇到的有趣的故事。比如尼姑庵里的男和尚与隔壁道观里的女盗贼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根闷闷的木头，却也是个很棒的聆听者，我经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这个时候，他就会为我盖上所谓的“呼噜屏障”。

前些日子我被自己饿醒了，就想着，要不去下馆子犒劳一下自己。本乌毕竟是母的，呸，是女的。所以，就化身为一名妙龄女子，在一个伸手不见鸟爪子的夜里，我落在长安城。本乌，呸，本姑娘落在人间后幻化了一身行头，然后就去了一家天香阁，点了一桌鱼宴，糖醋鲤鱼，松鼠鳜鱼，烧黄鳝，炭烤鲶鱼，西湖鲜鱼汤……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爱吃鱼的姑娘不是好金乌。

本姑娘大快朵颐地画面不太美观，在此按下不表。待本姑娘吃饱后，才想起来，他喵的，我没银子啊！这可怎么办呢？要不向铁公鸡前辈学习，一毛不拔？算了算了，本姑娘毕竟是血统尊贵的金乌，还是拔根毛当做饭钱吧。

哼，那个账房竟然不乐意，实在是气死本姑娘了！

说到这里，少女气鼓鼓地锤了一下建木。

书生也已停笔，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书生已经基本了解，就示意少女不用讲下去了。他看着日益增厚的手稿，欣慰地笑了笑。

正当书生打算告辞时，那根建木开口了。

建木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琴筝一般悦耳动听。

建木说：“早有耳闻执笔人博古通今，见识过人，不知你是否懂得延寿续命之法？”

书生愣了一下，说:“据在下了解，建木一族与天同寿，当真是寿元无双，你何必需要延寿续命之法？”

建木说：“我的确不需要，但……我的丫头需要此法续命！”

少女苦笑一声：“木头，不要难为他了。”

接着，少女示意书生不要急着离去，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

就这样，我和木头一起度过了一百个春夏秋冬。在这一百个春夏秋冬里，我们多了很多共同话题。

我发现木头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会在吃醉酒时变得健谈。

那天，我从酒庄里“赊”来两坛妃子笑。

由于那两坛子酒实在是太香了，我在路上就没忍住，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坛。不料它后劲很足，我摇摇晃晃地飞到了建木脚下，一不小心打翻了剩下的那坛酒。酒液浸湿了泥土后，被建木所吸收。不多时，建木苍青的树皮变得红润了起来。随后，建木便开启了话痨模式。

那天我们俩不仅饮得酣畅淋漓，还聊得酣畅淋漓。

所以，我便时不时地“赊”两坛酒，直到后来那间酒庄的掌柜疑心自己的酒庄闹鬼，就把店面盘给了卖陈醋的，自己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木头醉时便会给我讲一些建木一族的故事，比如他的堂叔曾被东海龙族请去镇压海眼，后来不料被一只石猴诓走了。听说，那只石猴还用他大杀四方神尊，搅得整个天庭鸡犬不宁。但我不太相信这个故事，因为我在天庭时曾遇到过这只猴子，当时他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马夫罢了。只不过，太阳神尊每次提到这只猴子，都会在大骂一声：“这只泼猴！”的同时，神色紧张地捂住屁股。

他还对我说过，他是家族中的卢瑟(loser），也就是失败者的意思。他生性散漫，不愿做擎天这种苦差。所以平时总是偷懒，最多就是装装样子。每次说到这儿，他都会长叹一声：“唉，树生何必要这么累呢，轻轻松松的活着多好啊。”我深以为然。

我们以为这种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可是我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