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悲伤的泪（2/2）

林凯文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表情尴尬地看着天意，耐心地祈求着她说：

“好天意，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求你快带我去见知秋吧！等见到知秋，我随你怎么处置。”

天意这才朝外面走去，林凯文于是跟着她，天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忍住说：

“这么大个包，放这儿吧，还要爬山呢。”

林凯文边卸下包边问：

“爬山？知秋不住这里吗？”

天意不等他，边往前走边说说：

“知秋住在山上。”

林凯文立即追上去问：

“知秋为什么住在山上？”

天意故意不耐烦地吼他：

“到了你就知道了！”

而其实，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实情。

上山的一路天意都在飞奔着，林凯文没走惯这样的路还有些跟不上，天意心情极复杂也没工夫顾及他，就任由他跟在后面连跑带爬地赶着。看着越往上走越荒凉的景色，林凯文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在天意匆忙的背影面前呆了一下，随即又急忙赶上去。

快到知秋的坟前时，天意终于停下了脚步等他，林凯文于是快步走上前去。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天意冷静下来想了想，该来的总是会来，就让我陪他面对吧。等林凯文走近，天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大跨步地走到了知秋的坟前，没有说话，只用手指了指。林凯文看见墓碑上的铭文还有知秋的照片，瞬间就崩溃了，他冲上去跪靠着墓碑，冲着天意大叫道：

“不！这是怎么回事?李天意，就算你对我意见再大，也别开这种玩笑！这实在太恶劣了！”

天意已经泣不成声，任由眼泪肆意地流着说：

“林凯文，你给我听好了，恶劣的是你妈！如果不是她把知秋赶了出来，知秋就不会沦落到身无分文地跑来投靠我；如果不是你妈一心想要拆散你们，知秋就不会在病重的时候因为没钱而放弃治疗。呜呜呜呜...林凯文，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我们都没有照顾好知秋，呜呜呜呜...”

听到这些话，林凯文狂悲不已，眼泪如决堤一般奔涌而出，他抚摸着知秋的遗像，把头狠狠地撞在墓碑上，撞的砰砰作响地自言自语道：

“我该死！是我该死！”

尽管心里很怨也很恨，但是天意见到林凯文伤心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上去拉开他：

“你别这样！知秋说要你好好保重自己，你还有儿子呢！”

这句话让他不再撞头了，而是瘫坐在坟前靠着墓碑嚎啕大哭着，一行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从小到大，天意从来没见哪个男人哭的这么伤心过，心想当年妈妈去世时，爸爸应该就是如此吧。她没有打扰他而是让他尽情地发泄，并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屈膝而坐抱着双腿默默地陪着他哭，哭了好久好久。

渐渐平息下来后，林凯文先开口问天意：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我。”

天意看了一眼林凯文，红肿的双眼里浸透着悲伤，脸上殷红的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么的脆弱，就像当初来投奔自己的知秋一样让人心生怜悯。做完一个深呼吸后，她把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

“是白血病，去年秋天开始的，过年前就不行了......”

林凯文认真地听着，似乎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不知天意竟说了两个小时。最后，天意叮嘱他：

“知秋还说这是她的命，爱过了，她无怨无悔。林凯文，我和你一样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

林凯文看了一眼知秋的遗像，又鼻子一酸：

“说好了等我三年的，没想到现在天人永隔，这叫我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天意理解他，只好劝慰道：

“林凯文，知秋希望你振作一点，坚强地活下去，为了秦川也为了她。她还有未了的心愿，你懂吗？”

林凯文长叹了一口气，说：

“什么也别说了，我懂，知秋的心意我都懂。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完成她的心愿的。”

不知什么时候，李成材带着秦川也来到了这里，看见林凯文和天意发现了自己，李成材解释道：

“你们这么久没回来，有点担心，所以......”

他的话音还没落，林凯文起身冲上去跪抱着秦川紧紧地拥入自己的怀里，嘴里喃喃地说着：

“儿子，我的儿子，你是知秋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生命。”

也许是父子间天生的血缘关系，秦川丝毫也没有抗拒他，更让人心动的是，他居然帮林凯文擦了一下眼泪！天意看着这幅情景，感动到不停地抹着眼泪，李成材也为之动容。下山回去时，林凯文抱着秦川一路都没有撒手。

回到家后，天意又把林凯文领进知秋生前住过的房间说：

“这里是知秋一直住的地方，她所有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今晚你就住这屋吧！”

林凯文看着天意，真诚地说了一声：

“谢谢！”

天意转身出去后，他才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在幻想中存在过无数遍的房间来，而现实告诉他，这是怎样贫寒的一间房啊！墙壁是报纸糊的，由于年代久远，报纸早就发黄了，而且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土坯，房间里除了一张土炕就是一个木柜，地面还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知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支教、怀孕、生子的，甚至，到最后还不知道被病魔折磨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林凯文又禁不住阵阵心痛，他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土炕，仿佛还能从炕上感受到知秋的体温，只可惜佳人已逝去，自己再也无法和她一起重温旧梦。他在炕上和衣躺下，脑海里浮现出和知秋在一起度过的一幕一幕，那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三年！最不可思议的是，妈咪那样不公平地对待知秋后，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她居然还独自为自己生育了孩子！林凯文啊林凯文，你真该死，为了自己的所谓的理想和前途，你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这个代价太惨痛了！希望真的有下辈子，这份情还能得以报答。他就这样呆呆地躺在炕上，谁也不理，啥也不说，痴痴地想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天意实在忍受不了他了，把秦川抱进房间丢在他身上，才把他的魂唤了回来。

吃晚饭时，四个人围坐着一张桌子。尽管碗里金黄的窝窝头和小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林凯文却感觉丝毫食欲都没有。李成材看着他的样子，拿起一只窝头咬了一口，又端起小米粥猛吸了一口说：

“像我一样，这东西就是这样吃的。小林，听大叔的，你是男人，心里再难过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坚强一点，不要亏待自己的身体。”

说着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秦川的后脑勺，一脸慈爱地示意他现在应当以孩子为重。林凯文看着天意精心地喂秦川吃面条的样子，还有秦川认真的吃面条的样子，决心振作起来，便缓缓地端起碗喝起粥来。天意还在担心他吃不惯，悉心宽慰道：

“秦川吃的一直是单独做的，这里的伙食和你家乡没法比，你先将就着吃吧。”

林凯文虽然内敛，但却善解人意，再难以下咽的东西，此时的他也不忍驳了父女俩的心意。他大口地吞完，说：

“没有，好吃，很香。”

说完又拿了一个窝窝头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他头皮都炸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想起知秋和秦川在这里一直都是吃的就是这个，林凯文心里就又是一阵酸楚。这顿饭，他的确是硬塞的，连带着悲痛和苦涩一起塞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