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8）（2/2）

石松一家吃过了午饭，他老婆整理碗筷，拿到厨房中洗刷去了。石松仍旧坐在桌旁喝茶，一边咝咝地抽着旱烟。

刚才听他老婆的一番话，使得他心里沉沉的，他听着嫂子家的状况，想想自家的经济能力，也是萤火屁股自照自，哪有能力去帮助嫂子这个家呢？虽然他有这个心，但没这个力，他左思右想地，想不出一个法儿来。

正在无可奈何之时，他老婆从厨房中走了出来，伸手拎过一把竹椅子，挨着他旁边坐了下来。对石松说：“我也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是我家的状况也是自顾不暇，没这个能力。眼前嫂子家最缺的是壮丁，连盖盖茅屋的人都难找，家到困境，低矮十分，有谁还能看得起你嫂子家呢？我上午和嫂子讲好了，趁这几天晴天，明天就叫德财去盖茅屋，把眼前要紧的事先做完。至於提亲的事，我没有说，看以后两人的缘份再说。”

石松迟疑地说：“这亲事合适吗？我看我侄女和德财年龄相差大，这能成吗？”

石松老婆笑着说：“你不想想，还有谁家的小伙子来看中你侄女吗？这般又老又病又穷的人家，真是个搭底落没的人家。哪户人家看见就要避开他家的人，怕沾上穷气，惹上晦气。再说你家侄女又不是生得天仙般的美貌，像西施似地别人会找到山沟里来，挖她出去当妃宫娘娘。老话说结亲要门当户对，要官对官，富对富，穷对穷才合适。你侄女家这状况，难道还想去配状元郎？再说德财也是光棍一条，别无财物，吃光用光就不生疮，一光到底的人。只有他才会要你侄女，这不就是门当户对么？有啥不合适的？再说，德财正在强壮的岁数，有力没处使，整天东游西荡地混日子，让他去出出力，他也是情愿的。”

石松听了他老婆的一席话，想想倒也有一些道理，於是就说：“你所说的话也有一些道理，我嫂子家是要有一个壮劳力，才能把这个家支撑下去。我看你这事就看着办吧，这事成与不成，要看有没有缘份了，现在也很难说，反正能帮嫂子一阵也是好的。”

石松老婆叹息了一声说：“嫂子家老的老病的病，确实过得太苦了。”

夫妻俩说了一阵话，石松就起身和儿子出工去了。

石松老婆就忙站起来去喂猪，喂过猪后又把煮熟的红薯捏碎了，拌上谷糠去喂鸡。她把喂鸡的盆子端到门外屋场上，这养着的十多只鸡，就很快地拍着翅膀聚集拢来，在盆子周围争食。

她放下喂鸡盆子后，就去鸡窝内掏鸡蛋。她一个一个地从鸡窝里把鸡蛋掏出来，左手将胸前的衣襟兜起，右手就将鸡蛋一个一个地放入衣兜内。然后，侧着头向鸡窝内扫视了一眼，确信拣完了才站起身来。她兜着鸡蛋走进了堂屋，用一只手去拿过一只小盆，将兜在胸前的鸡蛋，暂时放在小盆中。然后，双手去托下挂在一边的篮子来，放在桌子上。

接着她将小盆中的鸡蛋盘入篮子内，又用双手托着篮子，照原样挂好了。这才走到外面屋场边放着的洗脚盆前，顺手抓过一条小凳子，向屁股下一塞，就坐着洗起了脚盆内泡着的，满满的一盆子衣服。

今天的孙狗子清晨出门时，特意到供销店里花一角三分钱，买了一包大红鹰香烟，放在刀篓子内。然后，他肩挎着刀篓子一路向西走去。今天他心中有事，路上遇到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勉强地“嗯”地应酬一声后，便擦肩而过。

当他走进猪场的堂屋中，便从刀篓子内取出了中午烧饭的米，将这一小包米摆在桌子上。然后一个人走出堂屋，站在院子中向那边场内，正在喂猪的饲养员喊了一声：“老古叔，我中饭的米摆在桌子上，你烧中饭时，把我的米一块儿烧上。”

只听得里面的老古叔在应声说：“晓得了，你去好啦。”

孙狗子听了回答，便转身走出院门，向枇杷坡上去了。

当他走到小山塘边时，他知道石松家上午没人，就直接走上半坡，在松树林中，拣了一处面对着吴摊家的地方，背靠着松树坐了下来。从这里俯视而下，淡河西边的公路像条金色的带子，在西山脚下蜿蜒而过。那公路上边的西山小岙，和小岙中的那栋茅草房历历在目。那茅屋下面的几块山地，此时已展出些许绿色。这几块地大概是种着麦子吧？孙狗子心中估计着。

他从刀篓子内取出了旱烟杆来，又向篓内看了一眼，只见那包大红鹰很安稳地躺在刀篓子的底上。他看见那只印在烟盒外面的雄鹰，此时正瞪着鹰眼瞧着他。好像是在向他示威，又好像在向他说：你敢拆开我吗？

孙狗子只向它看了一眼，他确实在此时不想去拆开它。因为他特意去供销店里买来，是在下午要派上大用场的。

他知道今天上午，石松老婆专门为他去跑腿，在下午他去石松家碰头时，他能不敬她香烟么？这点道理，他孙德财还是懂得的。他现在不能独自先享受香烟的味道，这包烟必须在下午去石松家中时，当着她的面再拆开来，以表示对她的敬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