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1/2）

此时，哥哥和妹妹还没回家，母亲正在烧中饭。成业见无事可做，便到楼上，从自己的旧书箱中，拿出一本《三国演义》的残本。这册书很破旧，好多处已损坏，但成业还是当宝贝似的，一有空便拿出来看看。但今天却不一样，楼下天井中传来的打铁声，说话声，笑声，这嘈嘈杂杂的闹哄哄的一片，弄得成业实在受不了。

他烦燥得放下了书本，呆呆地坐着想自己的心事。学业已无希望，虽然读了几年中学，但知识仍然肤浅。在农村中，一是少时间，二是没条件，三是少有知识的人，无处请教。不继续学习，那结果，必然是荒废掉以前所学的知识。然而，这又是他极不甘心的事，成业左想也是难，右想也是难，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酸楚起来了。

酸楚归酸楚，以后何处是出路？以后何处是前途？心绪正在徘徊间。突然，他想起了“王冕”。王冕不也是一个放牛娃吗？而且，他根本连中学都没读过。比起他来，成业眼前虽然也是成了一个放牛娃，但基础比王冕好多了。王冕是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全靠他自学成材。对，成业眼前一亮，王冕能自学，难道我成业不能自学吗？我自学，又有谁再能限制得了我呢？我看是谁也限制不了我。任你有天大的本领，也不相干。想到这里，成业不由得高兴起来，心里踏实多了。

他明白了，其实，路就在自己脚下。高兴中的成业，逐渐冷静下来，决心自学，学习哪项呢？他仔细地分析起来，数理化及英语，在六十年代的农村中，根本找不出一个教师来，他向何处求教去？那么，只剩下文学这一项。一想到文学，成业便兴奋起来了。

文学简而言之，主要是我们的“国学”。六十年代的农村中，像古村而言，还有那么一两位，在旧社会读过私塾的“老古董”可请教。另外，如果有生难字，又自己可向字典这位“老先生”请教，不受限制，多自由。想到这里，成业的信心倍增。他今天是做了他一生中的重要决择，以后的路就照既定方向走。无论前面的路如何曲折与复杂，艰难和坎坷，他将一往无前地去攀登，人活着就是拼博！

此时，成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汝正叔。他早听说过，汝正叔的书法在解放前就出了名，旧社会时，县城里许多商家的招牌字，都是他的手笔。就是现在，也时常有人来求他的字。

听母亲说，“成业”这个名字，在他一出生后，就请他起的。成业心中也十分感激，汝正叔替他起了一个好名字。可是他一想到眼前的处境，就自己问自己：我现在“成”了什么“业”呢？汝正叔起的这个名字，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向往罢了。

这时的成业，已经定下心来，准备找一个适当的时候，去汝正叔家里，向他求教，求教。成业坐在窗前沉思，也没留意哥哥和妹妹，什么时候回来了，只听到母亲在楼下喊他：“成业，吃午饭了。”

成业才醒悟过来，连忙在楼上应道：“嗳，来啦。”忙将书放入旧书箱内，走下楼梯，来到厨房间。这时，成业才注意到，打铁声已停止，想必他们师徒也在吃午饭了。

成业刚吃过午饭，打铁声也随着开始响了起来。成业走出屋外，看见吃过午饭的人，已陆续从阿发叔的后门进来了。阿发叔端着碗，站在堂屋内还在吃午饭。

成业知道，阿发叔有站着吃饭的习惯，很少看到他有坐在桌旁吃饭的时候。他是左撇子，左手拿着筷子吃饭时，每次把碗沿碰得笃笃地响，样子很滑稽，成业有时听得暗暗地发笑。

这时，成业看到，从阿发叔的后门进来一人，是本生产队的仁正叔。他一进来，坐着的几个人，其中就有两人站起来，让他坐。

他只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低声地说了一声：“我不坐，你坐。”便去屋内向阿发叔拿了一只茶杯，从上衣口袋内拿出一小包茶叶，全都倒入杯中。

然后捏着茶杯走到屋外，从桌上拿过热水瓶，向杯内冲满了开水。只一会儿，茶杯内被泡开的茶叶，就占了大半杯。杯内的茶水，浓得像牛尿那样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