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消融（1/2）

晚上九点，北京运营团队的员工大多已经下班离开公司，书旦在处理完最后的工作也拿起背包，走到大门口时，她想起今天有个快递送到了27层前台还没取，便又反身回去，走进电梯，按下27。

27层的一间小会议室，门关着，里面坐着林曼和小嘉。林曼这两天的心情很糟，团队重组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手下的小美离开去做了健身标签，她苦口婆心地终于还是没劝住，这强烈地打击了林曼的骄傲和自尊。

包堡原本也要离开，幸好他又回心转意留下了，刚能喘息之际，突然听说小嘉要选美妆组，也想离开她，简直是晴天霹雳，小嘉是她最得意的手下，干活麻利人又听话，对她的命令从不违抗。可如今连小嘉也要离自己而去，林曼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都变得不认识了，但事已至此，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小嘉。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办公区里已经没人了，林曼叫上小嘉，两个人一起坐电梯去了27层，走进一间僻静的会议室。关上门，她们面对面坐下，小嘉仿佛已经预感到林曼要跟她谈什么，低垂着眼睑，等对方开口，林曼心里着急，探头问到：“小嘉，明天就要选分组了，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继续留在咱们组没问题吧？”

小嘉的两只手扭在一起，眼睛看向一边，“我，我想换一下。”

“换？换什么？”林曼想不到她会如此坦白。

“我，我想做美妆。”一不做二不休，小嘉挺直腰杆，干脆把话挑明。

“为什么？咱们一起做服饰这么久了，一直相处得很好啊，你是对工作有什么不满意吗，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都没有，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因为做服饰时间太久了，想换换内容。”

“是不是书旦找你了，想拉你去她们组？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不是，是我自己想换。”

“那到底是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林曼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嗯，也不是。”小嘉的两只手纠缠着，内心也开始翻滚。

“不行，你必须给我个理由，不然我不会同意的。”见小嘉低头不语，林曼愈发急躁起来，态度强硬。

小嘉知道自己躲不过，她停下扭动的手指，抬起头，一下撞上林曼那双几乎充血的眼睛，吓了一跳，但停了几秒，她平静下来，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重视，不过在服饰组的这些内容，我已经熟得不能更熟了，再做就是重复性的工作，我想做点更有挑战的内容，让自己再多学点东西。”

“咱们现在做的新产品‘乐享’，就跟原来不一样啊，你还怕学不到新东西？”

“‘乐享’虽然是新产品，但也还是做内容，实质其实是没变的。”

“哎呀，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要适应新产品，你要接触的新事物肯定很多，你是不是也想转正，这样吧，到下次转正，我一定会帮你。”林曼笃定地说。

小嘉无奈地笑笑，说：“转正有多难，我已经知道了。”

“那，先加薪，年底我给你申请加薪，怎么样？”林曼渴求地望着小嘉，不肯罢休。

小嘉看着林曼的样子，有点吃惊，想不到这个一贯趾高气扬的领导，在这样的时刻竟也会用这些方法来收买自己，但她仍然摇摇头，“谢谢，林曼，能加薪当然好，不过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我应得的东西。”

“不想让我为难？你走了才是让我为难，你知不知道。”不等小嘉说完，林曼有些歇斯底里地提高音量。

小嘉看着她，不再说话，但眼神坚毅。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一向不是这样的，到底因为什么，难道你以前那么听话都是装的，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这么自私的人，真是白白浪费我的感情，竟然一直那么信任你。哼，美妆组有什么好，书旦哪点比我强了，你以为她就会真心待你吗，不要天真了。”林曼既是质问小嘉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嘉觉得林曼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谈话无法继续，她突然站起来，说了句“我会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就打开会议室的门，走出去，林曼见状，赶忙追上去，说：“对不起，小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嘉也不回头，径直走向27层的女卫生间，林曼一路在后面紧追不舍。走进卫生间，小嘉站在镜子前重重地呼了口气，见林曼也跟进来，便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洗脸。

林曼左右看看卫生间没人，就一把拉住小嘉的胳膊，把小嘉拽得身体一晃，手上的水甩到两个人的衣服上，林曼已经顾不得那些，她充血的双眼发出红彤彤的光，“小嘉，我求你，只要你不离开我们组，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小嘉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林曼这么失态，竟然对她说了“求”字，这让她震惊，从小到大，小嘉都是自己委屈求全地迎合别人，还从没遇到过谁对她说一个“求”字。

林曼看她不置可否，双手抓得更紧了，说：“书旦给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给你双倍，好不好，小嘉，我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别离开我们组。”说着，林曼的手渐渐松开小嘉的胳膊，人也弯下腰去，蹲在地上呜咽地哭起来。

小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下慌了神，什么领导、团队、工作全都忘了，她本能地伸手去搀扶林曼，一边拉起她瘦弱的身体，一边不由自主地安慰她：“你别哭，别哭啊，林曼，你别这样，我，我答应你，答应你。”林曼听到小嘉的话，抬起淌满泪水的双颊，问她：“真的吗？”小嘉点点头，“真的，我不去美妆组了。”林曼半信半疑地盯着小嘉，想在她脸上搜寻真相般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不走了，你愿意留下来？”

“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留下来。”

林曼一下抱住小嘉，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又哭又笑。

小嘉忽然觉得搂在自己怀里的像是个孩子，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孩子需要她安慰，世界需要她拯救。

她帮林曼把哭花了的眼妆擦干净，又继续安慰着她，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时，女卫生间最里面的一个小隔间的门被拉开，书旦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抱着自己的快递箱子，里面是新买的烘焙用具，书旦走在回家路上，脑海中不断重播刚才的那一幕，那么骄傲自信的林曼，竟然为了留住一个下属员工，哭着祈求，书旦一时无法理解，职场中的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行为，她又觉得林曼很可怜，以往她为了跟自己竞争总是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却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曾经的恩怨在那一刻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