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我看你睡得沉，不忍心叫醒你，先走了，你可怪我。”她这次抬了头，眼里含着笑，轻轻地道，没有。

“旅馆太吵，我不习惯，一夜都没有合眼。想着回去睡一会再过来找你，结果去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认真说道，

“莲莲，我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你放心。”

她笑着点了下头。

“不过现在我还依靠着家里。无能力安置你，一切还要等毕业后。”

莲莲又把头埋了下去。她颈项后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晚风缠着头发拂在他脸上，很轻很软，像是触着蒲公英的黄白色毛茸。她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我先走了，后面再来看你。”他说道。她轻轻嗯了一声，始终害羞地低着头。

长泽走的时候，莲莲一直望着他，直到他最后一点影子消失在视线里。风像飞絮到处飘着，她的手心仍紧握着不肯松开，里面有他刚刚摸过的气息和温度。地上有松软的湿漉漉的草坪，踩在上面好像浮了一层湖水似的。她走了过去，一边看水一边想他。

湖的尽头，那面山顶上的翠绿色转成了暗紫色。白杨树的叶子在大片大片紫色的晚霞下摇曳得灿若光华。

周围都是刚亮起来的天。寂静的深巷子又响起了胡琴咿咿呀呀凄婉的声音，一个宽阔的身形从里面走了出来，是林斤海。他提着新鲜的水果又来了茶馆，莲莲眼里露出失望，心里只想着长泽，担心他这时也闯进来。三人成伤。

清晨的茶馆孤静得像观音手里插着两三株万年青的玉瓶。他放下水果，从裤袋里拿出一个用红丝绸线束着的粉盒子，看得出来是精心包装过的。他腼腆地笑说你打开看看。里面是一串红红绿绿五彩玻璃珠系着的手链。莲莲的眼睛灵动地眨了一下，却没有取出来的意思。玻璃珠和莲莲都没有动。

“你不喜欢？”

莲莲略微点了点头。我不能要。林斤海有点着急，

“你试试嘛，很好看的。”

莲莲这次摇了摇头。眼睛移到了她手上拿着的白抹布，上面还在滴滴搭着水。

“客人马上要来了，我该去干活了，你没有事就赶紧回去吧。”莲莲两只手不耐烦地来回扭着那张白抹布。水从白抹布里拧出来掉到了地上，溅起来的水花弹到了他冷鞋上，他觉得脚背冷冷的。

“我串了一天，专门带来送给你的，他们都说好看，你一定喜欢的。”林斤海低声地好像自言自语。

“谁说好看？”

“长泽他们。”

“这是七八岁小姑娘才喜欢的玩意。哄小孩儿玩的。”她转身要走。

“你再看看嘛。”林斤海一着急，去抓莲莲的袖子。莲莲又羞又怒，着急起来，他拉着自己，成什么样子，也顾不得生气地一把用力甩开。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玻璃珠落了一地，弹起来一些飘在地面上，像色彩斑斓的金鱼在水里游动。扯断的半截银线还握在莲莲手里。林斤海惊了一下，红着眼看着满地乱撺的玻璃珠子。他捧着零散的玻璃珠子，走了。

右边靠墙的茶柜底下闪着一粒微弱的光，莲莲走过去捡起遗漏在角落里这颗溜圆透明的玻璃珠。她脸上透着黯然的神情，走到临湖的那扇窗边仔细地看着它。她想起来小时候逛庙会时最喜欢这种玻璃珠手链，每次都羡慕戴满一身五彩玻璃珠的小女孩，看着她们被大人牵着，手舞足蹈蹦着跳着，消失在飘满彩灯的长街里。

噗通一声，那颗玻璃珠滑落进了湖水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湖面起了一圈涟漪，它在白水光下便没有影。

那天后，林斤海再没有来找到莲莲。连长泽也消失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