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君为心上人(1/2)
丑时已过,城西的长街灯火通明,往来行人熙熙攘攘,一只黑色的鸟“咕啾”一声飞过去,落在街尾某家店铺的屋檐上。
叶行沼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赶路十分辛苦,他揉揉困倦的双眼,街边摊贩卖着肉羹烧饼等各样美食,香味混杂在一起像一团团云扑向他,他忍受疲累的同时还要受馋虫的折磨,真是苦不堪言。
他停在黑鸟停驻的店前。铺子里一个绿衣姑娘倚着大木桌,正吧唧吧唧吃着奶酥,见门口来了客人也不理,侧了身抓起另一块继续吃。
有人说她是鬼,有人说她是妖怪。
叶行沼有些惧怕,咽了咽口水抖着腿跨入门槛,恭敬地行了个礼:“神婆……”
银簇满口的奶酥来不及吞下去,一捶桌子,口齿不清地道:“你才婆!”
叶行沼更慌,声音也颤抖得厉害:“仙……仙姑……”
银簇摆摆手,喝了一大口清茶,而后抬袖一抹嘴巴:“我不是仙。”她将来者上下打量个遍,“咦”了一声,“你求符还是问鬼?”
叶行沼听她声音清脆娇嫩,惧意退了几分,抬起眼和她对视:“我夫人上月去世,我想知道她如今在哪儿、可曾受苦。”
银簇起身拍拍掉在衣上的奶酥碎渣,翻开桌面上的册子,提笔问道:“她叫什么?怎么死的?”
“她叫香摇,乃因病去世。”
“几岁?”
久久得不到回答,银簇疑惑地抬头,又问了一遍:“几岁?”
铺子里摆了许多灯烛,亮如白昼,叶行沼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上,一动不动,仿若贴上去的剪纸。银簇拿笔敲了敲桌面,大声问:“几岁啊!”
“我……”叶行沼嗫嚅道,“我不晓得……”
银簇搁下笔,一边擦自己手上不小心沾染的墨迹一边道:“真稀奇,连自己夫人的年纪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叶行沼,随城人。”
银簇合上册子,点头道:“明晚丑时你再来。”
叶行沼走出门时,那只黑鸟扑棱着翅膀飞进了铺子。他回头去看,却见里头站着个穿黑色长袍的男子,皱着眉与银簇谈话。那人浑身散发着与黑鸟相同的阴冷诡异气息,抬手时落下几根乌黑的羽毛。银簇又抓了块奶酥,嘎吱嘎吱吃起来。
没有看到鸟。叶行沼背后一凉,加紧脚步连忙离开。
银簇唤她的心上人“阿远”,心无旁骛地追了他几百年,最后却为了躲他、在冥曹大人的帮助下躲到了鬼市来。她躲着,她躲的人却不曾来找过她,几年来她似乎只是在玩一个人的捉迷藏。可她却突然得知阿远往城中来了。
许是因为昨夜冥曹带来的消息,银簇又见到了伏远。古树吊着新做的秋千,绿衣姑娘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朝不远处拼命地摇:“阿远,阿远过来呀……”
站在木屋前的男子并不理会她,反而皱皱眉转身走进了屋内。银簇失落地垂下手,喃喃道:“太阳又不大,也不肯陪我玩一会儿。”
她追着伏远,该有三百多年了吧,山中草木黄了又绿,北风来南风去,她将所有心思都耗在意中人身上,年岁如江河从不停留,她的意中人也从不为她停一停脚步。有时,她觉得她的喜歡就像草叶上的朝露,日头一晒便静悄悄地消失,每天都鼓起勇气凝露,每天都被毫不留情地晒干。风软软的,她抬起手遮住树叶间漏下来的光,阿远再不来,自己也要被晒干了。
那天她被晒到蔫蔫的,抬不起手,直不起腰,身上的皮肤皱得如同一张腌菜。阿远没有来找她,她瘫在秋千上,委屈得想号啕大哭,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她记得阿远讨厌晒太阳,阿远喜欢在有月光的夜晚喝酒。后来,他们在山中住下,夜里常一起坐在屋前,对着群山饮酒。澄澈明亮的月色照在山间,连风也染上透亮的银白色,阿远的衣裳也是白的,衣襟和袖口绣着缠枝草。他一手端起酒盏送到唇边,一手压住书页,烛火融着月光照在他脸上,真好看。银簇手里的书老半天都没翻动,她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
“阿远,”她坐得有些累,站起身伸腰打哈欠道,“你不倦吗?”
伏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银簇绕到他背后,谄媚地说:“我帮你揉揉肩吧。”手刚搭上去便被握住,接着眼前景物旋转,她看见山尖戳着的白胖月亮、跳动的烛火、阿远忽然靠近的脸。她被拉到伏远怀里,刚要开口,他已附在她耳边沉声道:“别老是妨碍我看书。”
银簇缩到他胸前蹭了蹭,笑嘻嘻地说:“书有我好看吗?看我吧阿远。”
白月光渐渐淡去,银簇抱着伏远,忽觉得他的身子在慢慢消失。她惊恐地抬头,周围事物如消融的冰雪般逝去,她的阿远也不见了,宽大的白袍被她搂在怀里,袖子还搭在她的肩上。
“阿远!”银簇惊坐而起,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大口大口地喘气。
又是梦,真是太讨厌了。她掀被下床,赤着脚走到院中打了一桶井水,从头浇下去,凉飕飕的,终于把思绪彻底从梦境拉出来。
黑鸟越过院墙飞进来,落地化为个戴高冠半散发的男子,手里拿着招魂幡,脸色白得像鬼。
“冥曹大人。”银簇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拨开,吸吸鼻子。
“你昨天托的事,我问好了。”冥曹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过去。
银簇低头翻了翻,摇摇头叹道:“奇哉。”因衣裳全湿,无法把册子收起来,她只能捏在手里,“多谢了。前日从冥界逃出来的那只青面鬼,我也抓回来了,费了不少气力。”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刚下山不久,阳气未散,“子时过了你再来领他回去。”
冥曹走时,银簇还是喊住了他,问:“昨晚你说阿……伏远往这里来了,他进城了吗?”
冥曹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没有,路过而已,已经离开了。”
银簇的铺子一直到子时三刻才开门,木板一块一块地卸下,烛光从屋里倾泻而出,落在门前台阶上瑟缩的男子身上。银簇抱着块刚拆下的木板凑近一瞧,道:“呀,叶行沼,你来得好早。”
叶行沼衣衫褴褛,行李搁在脚边,扶着墙起身时晃了一下,似乎要摔倒。银簇啧啧两声,问:“你是不是没钱投宿吃饭?”
“是……”
银簇给他倒了水,还分了几块奶酥给他,两人嘎吱嘎吱地吃着东西,一时无话。屋顶不知什么鸟“咕啾”鸣叫,银簇拿帕子擦擦手,把茶壶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满足地拍拍肚子:“饱了没,要不要我去买点包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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