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阴错阳差（1/2）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水苏的青帛衣衫，在风中摇曳，扶摇而上，九万里，到太清境地，领受神簪。神簪略过青丝，丝丝缕缕的往事，如烟若雾，缭绕入于水苏脑际，一幕一幕，逼真一如昨日：

从风霜刀剑的冰魔世纪，青萍栖于墨竹脚下，身受栖身立命之恩，到她往婆娑河畔，求得炼化，渡往人间报恩；到人间陌上相拾，东府墨玉与她扶竹踏花、竹马青梅、少年相伴；再到无辜受墨簪、入西府，泼墨为媒、白雁为聘；至墨竹战死沙场，墨玉变成墨竹，为她挡剑免她殉葬之恩；再到青灯古月、墨玉身受笞刑，至朝廷风云变幻、墨玉与她劳燕分飞，一曲《凤求凰》，一个升往碧落，一个散落黄泉；而后她再次求得炼化，爬天梯，上碧落，寻墨玉而来，却不知，墨玉、墨竹，一株双生，碧落之天，只有那个不断追随她又不断被她抛弃的墨竹。

而天界短短几十日的光景，追忆起来，皆是她的冷漠、她的绝诀、她的算计，生生将那个疼惜她、照顾她、保护她的墨竹逼入魔境，堕落地狱。这，难道就是她来这碧落之天的目的么？回转身来，玉容泪阑干。她为报恩而来，来后，却已恩将仇报。

她，不待青丝绾起，如疯狂般，向着墨竹坠落的碧落之道追去，泪花点点，被风吹散成了追忆，墨竹，在碧落里，早已没了痕迹，而地狱之道，魔力将她的神身狠狠拒之门外，排斥出局，那般沉重，那般冰冷，任她撞至身体千疮百孔，头窍血流，神魔，却终归殊途。

“可是，那是我应该去的地方啊！墨竹！”，她撕心裂肺地狂叫，一如那失去了至爱的狐狼，“你将仙身给了我，换走了我的魔障，你让我在这碧落之天，坐享荣华，自己却去那阴暗地狱代我受罪，你又让我，水苏，这个以报恩为名害你至此的妖孽，如何自处？如何心安？如何相报？”

“水苏，不要哭，你一哭，我的耳朵都震疼了，”墨竹的声音，穿透地狱之廊，蜿蜒到冥门，那声音，和杂着鬼魅之笑，渗出阴森之气，只是让水苏忆起更多墨竹的好，让她的痛，更加断魂蚀骨罢了。

“墨竹，你等等我，”水苏说，“我把你的仙力，全部还给你，我不要你的仙力，只要你回来。”说着，她开始自毁仙力，自散修为，可是，那修为，却死死地抱住她的筋骨，牢牢不可侵犯，无法动弹，更无从散落。

“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墨竹的声音，缥缈而来，却有他沉稳的气息：“你接受的，可是乾神的爱，乾神的修为，除非我自愿收回，否则，必随你生生世世。”

水苏看不到他，却感到有人在抱着她，给她温暖与心灵栖息的港湾，她的泪，如雨，滑落脸庞，如玉落，倾国倾城，却倾不走这一块阻挡她的石头。她坐于地上，神志渐渐模糊。

“水苏，不要再来找我，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墨竹说，“我知道，你怕被人看不起，你自以为卑微到了骨子里，所以你渴望，成为别人仰望的人，而不是一直去仰望，从此以后，你便是神了，再也没有谁，可以随意欺负你，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去欺负别人，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只是从此，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再自轻自贱，要骄傲地让我羡慕地活下去。至于我，就像你在天界那样，对我一直淡忘，就好，我们以后，怕再也不能相见。”

墨竹的“再也不能相见”，说完后，水苏昏迷了。椒图到太清境寻不着水苏，又顺着碧落之梯，到了这地狱之所，看到瘫倒在地的她，慌忙将她绵软的身躯抱入怀中，回了玉出宫。

未化已经搬出了玉出宫，自古新人换旧人，更何况，改朝换代。

椒图为水苏输元气救治，水苏的元气，满满都是墨竹淳朴清新的气息，自是不会与他相冲，所以水苏，很快便缓过神来，只是醒来便是泪眼朦胧。

十九地狱的冥狱中，几百万年前被封印的七分冰魔魔魄，在炼狱中，捶打冲撞，扭曲狰狞，时时寻找着闯出的契机。墨竹带着那三分魔魄到来的那刻，封印内的七分魔魄便嗅到了自己的气息，那里栖居的，不仅有与他相同的魔魄，还有可以带他再见光明的元神，只是，这栖身之所，却好生怪异：明明强大无比，却谦作虚空，明明栖有毁天灭地之根底，却气若游丝。

“你终于来了，”魔音洪洪，如雷贯耳，“炼火日日烧身，六百万年，撕碎重组，周而复始，总算等到你了。”

“我不会救你出来，”墨竹倚坐于墙角，其实不管是哪，冥狱内都有比太上老君炼炉内温度高几万度的炼火，在蒸溶他，不消半个时辰，他也会如那七分魔魄一样，被溶化撕碎，然后重组，周而复始，“这灭宙屠灵的魔力，只能在这里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