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别院闲居(2/2)
踏过那道东府月门,水苏长到了十四岁,开始梳双髻,入末等丫鬟籍。她每日追赶着墨玉一起扶竹踏花的日子,便渐行渐远了。
但夏日水苏下值回来,墨玉依然会拉着她去池塘里捉小鱼,弄得全身皆是黑泥,枯叶便会用藤条,抽打水苏的小腿肚,说:“都多大了,还这样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墨玉便会跑到两人之间,从身后抱住水苏,护着不让姑姑打水苏,说:“打我,是我领着水苏去的。”而枯叶却每每放下了藤条,默默走开了,并不见罚他。
而墨玉便可以多抱她一会儿,陶醉而轻轻地闻一下水苏身上的迷离香气,水苏便会忙忙挣开,转过身来,关切问他:“姑姑可打疼你了?都告诉你多少次,姑姑罚我,你莫替我挡。”墨玉便冲着她纯净地笑:“我喜欢。再说,姑姑从来不打我。”水苏便也笑笑,说:“就是,姑姑偏心。”墨竹便答:“无妨,姑姑偏心我,我偏心你。我们这是一物降一物。”
每逢元宵或中秋佳节,趁着府中忙碌,枯叶无暇管他们,水苏会拉着墨竹的手,闯过禁地,扮作出门采购的丫鬟小仆,去赶庙会,买灯笼。之前,东府别院与正府院落衔接的那道月门,就如同被咒语封印,是万万去不得的,她跟墨玉每每从那道月门回来时,便会被碎月姑姑一人揪一耳朵拎了回去,训斥他们说:那里面是魔宫,被捉了,就下地狱,喂魔神。
这日,水苏端着砚台,正由枯叶引着往上房方向走,墨玉从后面追过来,悄声喊水苏,水苏一回头,正望见墨玉被绿罗姑姑揪住,那姿势,恰似探囊取物:“你,哪儿来的奴才,敢在这追风引蝶?!”
“我追的不是风,不是蝶,恰是水苏。”墨玉一脸不谙世故。岸土却如提醐灌顶,想那可是公子身边佳人,忙不迭过来解围,把一捆墨竹塞进墨玉的怀里,假意训斥道:“还不去剥笋!”,一边又向绿罗赔不是:“姑姑高抬贵手,他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水苏担心墨玉,正回首走神,却被当头棒喝惊走七窍:“哪来的奴才,慌不择路”,水苏才发现自己偏走了不该走的墨玉子路,砚中墨汁溅满了眼前贵公子的白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蹙然撼首,正如六年前在竹林中向他揖首一般。墨竹,不知缘何,竟觉得这气息似曾相识,那般亲切。“抬起头来!”水苏抬起如叶下鄂,一瞬间,倾国倾城。
“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实在是这丫头第一天当值,我怕她不妥当,提前为她磨好了砚,这墨,是枯叶的过失。”
“下不为例”,墨竹清冷而去,绿罗相跟。
待夜幕降临,墨玉终于摆弄完那一抱竹,水苏也下值之后,都身疲力竭地往别院墨玉偏殿的床上一躺,异口同声如梦魇般有气无力地说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想来一日之功,不过如此,竟不免相视而笑。
“看来咱俩平分秋色,彼此彼此”墨玉不无调侃而语。水苏正待搭话,枯叶姑姑凭空而降,训斥道:“你们两个,面壁思过,两个时辰。”
“为什么啊,”墨玉与水苏一起不情愿道。“不是人家大人都不计小人过了么?”
“水苏,为仆犯错,理应受罚,以免再犯;墨玉,你与水苏不同,过去、现在还有将来,你都要记得,你不得踏入正府!”
“为何?!”墨玉话中已现沉重,为何同罚不同罪,他不明白。“您不是说,水苏长大了,我就有伴了么?既是为伴,难道不应一视同仁么?”
墨玉和水苏,一同面壁思过,没有等来姑姑的回复。他们都隐隐觉得,也许,面过这同一道墙,他们的以后,便从此殊不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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