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2）（1/2）

民以食为天。

抗战期间，虽然经济不佳，但由于国民政府对资金的控制，以及外商投资加重，上海租界却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加之饮食本就是人生存之必须，哪里吃饭不是吃？老百姓愿意去的自然是那价位低，环境好，服务上乘的饭店。玫瑰饭庄恰好都做到了。如此一来，玫瑰饭庄倒也在这一片厮杀之中占领了一方天地，逐步走上了正轨。

苏烟在上海的人脉也借此渐次铺开，以前认识的新近认识的朋友都会来捧场，有碍着梅二爷的面子来的，也有苏烟以前在百乐门认识的老主顾们，一带二，二带三，到了周末与节假日，甚至还会出现等位的人排队成长龙的盛况。

譬如杨峰，他就常来吃饭，带着陆舟宇，每个礼拜日必来，除了出差在外，风雨无阻。他选的位置也特别，一楼，最里面，靠墙角，苏烟猜，是因为坐在那边可以看到整个饭庄的一楼，进来了什么人，吃饭的人嘴里在说什么，一览无余。或许是多想，但毕竟杨峰是做情报工作的，她免不得往那边想。

这个礼拜日，杨峰又来了。

老金最近正好开发了新菜品，苏烟请了李志坚来一同试菜，杨峰和陆舟宇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店里招呼李志坚。

她见到了杨峰来，只好先不顾李志坚，笑着迎上去，“位子已经给您留好了。”

杨峰冲苏烟笑了一下，便径直走了进去。

他笑得还是那么难看。苏烟忍不住撇嘴，她跟了上去。

杨峰坐下，苏烟给他倒好新进的六安瓜片，念经一般道，“还是洋柿子炒鸡蛋，手撕包菜，清蒸狮子头，海带汤，哦，还有一碗米饭，是吗？”

杨峰修长的手指举起白瓷的茶杯，轻呷一口，“还是苏老板记性好。”

她收起菜单折子，准备走，又忽地转身，道，“我们最近出了新的菜品，要不要尝尝？”

“不需要，谢谢。”

苏烟默默地翻了白眼。

根本从来没变过。苏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吃同样的菜吃这么多次，她曾经有一次还真就好死不死地大胆问过，结果杨峰答她，“果腹而已。”苏烟差点被气死，他竟然说玫瑰饭庄里的食物只是果腹而已！

杨峰放下茶杯，背脊笔挺，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口，苏烟每次这个时候都觉得杨峰不是来吃饭，而是给玫瑰饭庄做门神的。

陆舟宇就坐在杨峰的侧面，却是佝偻着背，低着眉眼，下巴也是胡子拉碴，再不复当年的俊朗模样。

苏烟试探性地问询，“这位爷呢？要不要尝尝我们新出的菜品？”

陆舟宇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浑浊幽深，没有说话。

杨峰替他答道，还是刚才那句，“不需要，谢谢。”

苏烟看了眼手表，十二点半，店里的午饭生意都已经差不多了，她打了个响指，刚才杨峰点的菜便悉数上全了。

她今晨还和老金开玩笑，说要不然提前备好，反正也不耽误事儿。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菜上齐了，苏烟留下一句“两位慢用。”

转身欲走，却听到尖利的女声，“疼死了！要一尸两命了啊！”

隔着不远处，有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正倒在地上撒着泼打滚，看模样衣衫褴褛，桌子上的菜也早已被消灭得丝毫不剩。

另一个人或许是她的丈夫，蹲在一旁，扶着孕妇，嘴中一直在大叫，“老婆，老婆，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说完，这丈夫又把手指向苏烟，指向服务生，恶狠狠地说道，“有毒！你们这里的饭菜一定有毒！我老婆孩子要是有事，我一定个你们没完！”

苏烟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李志坚已经率先走了过去，他先是扶着那孕妇坐起来，又蹲下来，“你哪里疼？”

“肚子疼。”

李志坚侧着上半身，在那个孕妇的小腹部轻轻按压，想知道她究竟是哪个部位疼，可谁知道，他不管按压哪个部位，她都嗷嗷叫。

那孕妇的丈夫走过来，将李志坚用力一推，“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医生！不要想趁机揩油！”

李志坚好不容易站稳，抿抿嘴角，“不好意思，我就是医生。”

对方自然无话可说，只好冲着自己老婆使了个眼色。那孕妇便又捂着肚子，开始在地上重新四处打滚起来。那孕妇声音又尖又长，苏烟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破裂。

店里已经有客人受不了这吵闹，纷纷拂袖而去。

苏烟知道，自己这是撞见无赖了。

啪。筷箸重重地扣在了木桌上。

声响从身后传来。

苏烟回过头去，看见杨峰已经起身了。

他板着一张脸，走过来，陆舟宇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