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3）（1/2）

野玫瑰最后在化妆间找到了秋海棠，秋海棠正在里面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野玫瑰迟疑地叫了一句“海棠姐……”

秋海棠回过头，露出妆容精致的一张脸，虽然还有泪痕，但已恢复了正常，和刚才那个惊恐的女人判若两人。

秋海棠走过来，握着野玫瑰的手，微笑道，“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野玫瑰随她离开。

她们走进大堂，走过那具尸体。

野玫瑰的目光瞥过去，看了一眼，说道，“你的仇报了。”

“我没仇，”秋海棠摇头,“或者说，我的仇太多了，报不完。”

野玫瑰反过来握紧了秋海棠的手，她想给秋海棠力量，一如她来上海之初秋海棠给她力量一般。

出门后，小厮告诉野玫瑰，梅二爷刚才有事，先回去办事了，另派了一辆车来接她。野玫瑰扶着秋海棠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南京路上，开了没多久就停了，前面堵车，说是有个游行的队伍，野玫瑰摇下车窗，果然看见斜前方一群不怕死的学生正在摇旗呐喊，手里举着横幅，嘴里嚷嚷着什么“汉贼不两立”“打倒汪精卫”，已经有警察过来镇压了，哭叫声连天，车子都被堵在了后面，排成两三列长龙。野玫瑰坐的车与旁边的一辆并行开着。

野玫瑰觉得头疼，正准备关上车窗，并行那辆车后面的车窗却被摇了下来，野玫瑰望过去，原来是杨峰。她神色一凛。好在她戴的帽子蕾丝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从这个角度，杨峰看不到她的表情。

杨峰主动同她打招呼，“玫瑰小姐，很巧。”

野玫瑰望过去，也同他打招呼，“杨处长。”

“我今天救了玫瑰小姐，玫瑰小姐打算怎么还呢？”

“杨处长想要怎么还呢？”

“以命抵命，拿命还。”

野玫瑰愣住。

车子在以龟速前行，忽然又停止了，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吵得厉害，堵住了道路。

杨峰忽而夸道，“玫瑰小姐的舞跳得很好。”

她敷衍回复，“你的舞也跳得很好。”

野玫瑰看着杨峰，透过黑色的蕾丝，想要看清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却发现根本看不清。

杨峰依旧坐在座椅上，依旧是挺直的背，她望着这山一般的脊梁，突然也有了和他一般的想法，也许，他们真的在哪里见过。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套路而已。她很快否定了自己。

杨峰答道，“我接受过舞蹈训练。”

舞蹈训练？原来他们还教这个？

野玫瑰觉得好笑，“那你不会笑，也是被训练过的吗？”

杨峰理所当然，“是，我可以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自己的尿意，甚至控制自己对女人的生理反应。”

所以他才一直看起来这么冷血！

野玫瑰的手揪紧了汽车座垫。她以为，他是天生不会笑，天生冷血，如今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训练，那得是多少次残酷而又严苛的训练，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她无法想象，这个男人经历过怎样的一切，才拥有了眼前山一般的模样。

但他还是露出了破绽。

她望着杨峰，说，“你今天笑了，在我们跳舞的时候，有一个瞬间你笑了，希望那不是我的错觉。”

“那不是你的错觉，但却是一个错误，今后不会再有了。”

说完，杨峰缓缓地摇上了车窗。

交通终于不再阻塞，恢复了正常。

车子经过游行的队伍，哭喊声很大，野玫瑰心想，如果这些学生知道杨峰就是汪精卫阵营的，主张卖国求和，会不会像五四运动时一样，砸他的车，冲他身上扔东西，把他绑起来，恨不得大卸八块呢？

应该会吧。

这么想着，野玫瑰也摇上了车窗。她对杨峰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日子平静了几日。百乐门也歇业了好几天。

野玫瑰的生活却依然在继续。她在继续攒钱，准备开自己的饭庄，手头上值钱的首饰都被拿去当了，但还有一大截。

这天，她刚从典当行回来，走在路上。面前突然停了一辆别克车，并不起眼，她起初没有在意，绕过那车，便继续往前走，可那车却像是她的尾巴，紧紧跟随其后，她走，车走，她停，车也停。

司机走下来，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素净白皙的一张脸，机灵劲儿都写在脸上，他穿着整齐，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套，腼腆起羞涩的一脸笑，“玫瑰小姐，我是王今，您可以叫我小王，梅二爷派我来接您。”

见野玫瑰有所犹疑，小王又从车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绣花鞋，野玫瑰接过鞋，想也没想，就直接跟他上了车。

小王透过后视镜看到野玫瑰将绣花鞋捧在大腿上，双手静静地摩挲着，笑了，“二爷说了，拿出这双鞋，你就会跟我走了，二爷果然没错。”

野玫瑰问他，“你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