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1)(1/2)
外面哪里的摆钟敲响了。
一撞,两撞,三撞……一共九次的撞击。
不知不觉,原来到了巳时。
窗外的夕阳早已落下,月亮也早已悄悄爬上了枝头。
野玫瑰两天没休息,这时正困得慌,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两只眼睛瞅着大床,“海棠姐姐,我晚上睡哪里?”
海棠的食指在她的鼻尖轻推,哂笑道,“这么早就睡?我费了那么大工夫,把你打扮成这样,不拉你出去遛遛多可惜。”
遛遛?
野玫瑰低下头,噗嗤自言,“我又不是狗。”
海棠忽而大笑,“狗?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做狗呢。”
野玫瑰不解,“为什么?”
海棠眉眼里的星光突然变得黯淡,似乎想起了什么灰暗往事,“这世道,狗比人金贵。”
见野玫瑰依旧困着,她的双手在空中一拍,又恢复了那一贯的夸张,“哎呀!我竟然跟你这个小丫头说这么多,真是作孽,”海棠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格子大衣,披在野玫瑰的肩上,又扔给她一个小坤包,随后拉着她的手便要下楼,海棠冲着野玫瑰眨眼,“走吧,这大上海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呢,姐姐带你领略什么叫‘东方不夜城’。”
野玫瑰迟疑,把刚刚那个陌生男人给自己的钞票放在了小坤包里,揉揉疲倦的双眼,迈开步子,也跟了下去。
一楼里屋的麻将摊子早已经歇了,一桌子麻将牌和一些钞票七零八落地摊在桌子上,女人们都走了,只剩下姑妈一个人,正对着她们坐着,枯瘦的右手夹着一根香烟,姑妈倒也不抽,只望着那香烟静静地燃烧,袅娜的一缕,悠悠地向上飘,很久才融进空气里。
曲终人散,像一场戏的落幕。
秋海棠把野玫瑰拉了进去,“师父,你瞧瞧怎么样。”
秋海棠刚才告诉过野玫瑰自己的身世,她是孤儿,十几年前的大清早,姑妈没睡醒,在弄堂里倒马桶的时候发现了个靠在墙角的几岁女娃娃,若不是女娃娃的一声嚎啕大哭,当时屎尿粪差点就全倒在了她的身上。恰好姑妈不能生,便收养了女娃娃。女娃娃便是秋海棠。前几年姑父喝醉酒晚归,没看清路,从楼梯踏空摔下来,头朝下,死掉了,这之后两个女人便如同乱世的浮萍,挨靠得更紧了。
姑妈扶着桌沿站起来,将胸前挂着的那副老花镜戴上,眯着眼凑过来,上上下下,把将野玫瑰打量了半天,嘴中喃喃,“总瞧着还缺点什么。”
很快,一串珍珠项链搭在了野玫瑰的脖颈处,珍珠晶莹温凉,她那里的皮肤又本就白皙,加上黑裙的衬托,整个人熠熠生辉起来。
秋海棠拉着姑妈的胳膊,嘟嘴笑着开始卖乖,“师父偏心,这条项链我同你要了多久你都不给,怎么野丫头一来你就送了。”
姑妈却谈起条件,“你若是改口叫我妈妈,我就不偏心,明天立马去给你在老凤祥银楼里买条大金链子。”
秋海棠脸上的笑忽而冷了,只见她熟练地从桌子上拿起几张钞票,塞进包里,又重新拉着野玫瑰的手,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弄堂口。
秋海棠叫了两辆黄包车,坐上车,哼哧地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一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野玫瑰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左顾右看,十分新奇。
“野丫头果然还是野丫头,充其量只能像个大小姐。”秋海棠在后面笑话她。
野玫瑰侧过头,问她,“为什么要像个大小姐?”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戈登路的百乐门。
很快到了,秋海棠先下了车,付了钱,又伸手去扶野玫瑰,她冲野玫瑰翻了个白眼,“不像个大小姐,难道说你像是个野丫头么,那些命好的,一出生就是大小姐,我们这些命不好的,没人疼,只能自己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野玫瑰又问,“怎么自己把自己当大小姐?”
秋海棠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鼻尖,“我倒是发现了,你总是有一大堆问题,好奇害死猫,你问我这么多,我会答你,你以后若是遇到了其他人,可别问那么多了。”
野玫瑰还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悻悻地闭上了嘴。
野玫瑰昂起头,仰视着面前的“百乐门”。三年前,商人顾联承投资了七十万两白银,又请了建筑师杨锡镠设计,才有了这浩浩荡荡的“东方第一乐府”——那是一幢三层的半圆形建筑:第一层是些店铺,第二层是舞厅,第三层则是旅馆。此时夜幕低垂,两侧街道人烟寂寥,但这百乐门的门口却时不时会停下三两汽车,再从汽车上走下衣着华贵的客人。如今,这百乐门早已成了贵族名流的世外桃源,每日数不清的饮食男女在这里醉生梦死,不舍昼夜。
秋海棠见状,又笑话她,“别看啦,叶姥姥,快跟我进这大观园吧。”
两人进了门,里面更是另一番流光溢彩的场景,整个大厅金碧辉煌,亮如白昼,他们面前是个大舞池,两侧摆满了桌椅,再往前走,则是一个半圆形的大舞台,舞台中央有个女人在唱歌,还有很多舞者在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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