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喋血之恩（1/2）

【重重幽冥，阑珊罗狱。你哺血相救，我却连你姓名都未记住。】

我聚起全身力气缓缓抬起只手来，狠狠地掐住他的胳膊，用尽全力重复着：“别摇了、别摇了……”

那男子俯身听我说话，怎奈其声弱不可闻，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我身子扶起，一掌内力自背后暖洋洋地传了进来。

我只觉全身飘乎乎的，像晒着太阳一样舒服，身子疲软、再也撑不住，便又倒了下去。

那人连忙把了我的脉，大概是浅弱无比，他便紧张地又唤了起来：“叶姑娘你再撑一撑，马上就会有人救我们上去了。你现下专心听我说话，莫睡。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他一边讲着，一边将我扶坐在他胸前，竟丝毫不在意我浑身伤口破溃糜烂、气味污秽不堪，又掌着灯火查看我的伤。

我心里的确安然了很多，听到有人救我，便再也顾不得对方是谁、将来如何，满心想的都是：总之我又能活了。

生的希望燃起，精神也好了许多，我睁开眼睛打量着他，这才应道：“我是姓叶，那你是谁？”

明灭的火光下，他面上轮廓分明、颇为俊朗，年纪很轻，或许比我大些。听到我开口说话，他眸子里闪出了明媚的亮光，就好像、我很久没有见过的、北山上的星星。

“我是你师兄手下亲信，是受他之命来七杀教救你的。”

“师兄？可是我的两位师兄都已经死了呀！我……”

他示意我不要多说话以保存体力，继续向我解释道：“你可记得，你幼时还有位师兄的？他入门较早，年纪比你们都要大许多。”

我仔细动了动脑子，想起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位大师兄。我瞧着他，他仿佛是叹了口气，接着道：“他离开师门也是很早的事了吧。你一定很好奇他当初为何离开，你师父师娘又为何从未对你们提起过他吧。”

我的确好奇心起，但我好奇的却不是我的大师兄，于是忍不住开口：“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连我师父师娘有没有提起过我师兄你都知道？”

他清清淡淡地一笑：“你师兄的事当然是他自己告诉我的，至于你师父师娘提没提你师兄，这不难猜啊，适才你明显不太记得有这么一个师兄的。”

我们正说着，上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很多人厮杀打斗的声音，应该就在这修罗狱外不远处，我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他，他竟似有些惊奇：“你也听到了打斗声？那是我们的人来了，适才他们拖住七杀教众人，我先闯了进来找你的。”说着又喃喃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内力……”

我却已经忘了对大师兄的好奇，听见外面这喧哗的人声，只觉得这声音无比鲜活。无数个煎熬的日日夜夜，我在这漆黑肮脏的地方一个人摸爬滚打、想法子活命，除了庄汀鹤逼问我那几次，我还从未听过人的声音，见过光亮。

而此刻，我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我可以想象阳光温在身上的感觉、被风吹动的感觉、看见除了黑色的其余色彩，想来心里就一阵激动急躁。可紧接着，灭门之仇、被辱之恨又冲入脑海，难过和委屈、愤恨和激动交织，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剧痛不已。

我自知已身中邪毒，身上的伤大概也都感染至深，这两日水米未进，又连发了两次毒，此番许是活不了了。

这些希望，来得迟了些。

身后之人发觉我神色反复、又趋黯然，还未开口相问，便叫我一口血喷吐在身上。

我胸口难受，大咳起来，却没有力气，只得强忍体内的气血翻涌。这一来，我便更加虚弱了，觉得周身越来越冷、火光下那张清俊的脸也在被黑色吞没。

我怕自己真的坚持不住了，可仍放不下报仇大事，便强扯着最后一点意识道：“师兄既费心来救我，你帮我转告他，念着往日师门恩情，定要报了这血海深仇，叫七杀教血债血偿！”

他望望头顶上的出口，也知一时难以带我出去。身上又不曾带任何食水伤药，此时瞧了我的样子，又听得这句话，愈发着慌，急忙握住我的手，声音却无比镇静、令人心安：“我可以帮你带话，但这仇要你自己报方才有意义不是？你在这里受尽了折磨，七杀教的修罗狱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残虐，至今被抓来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去。你活了下来实在已是奇迹，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太可惜了。”

他虽然一直大声唤我，却无济于事，我也在努力地保持清醒，可是太难做到了。

我动了动他握着我的那只手，努力笑了笑，轻声道：“你毕竟还是救了我，告诉我你叫什么，以后就是我成了鬼，也可以去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