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逍遥之游（2/2）

“哎，叶小师妹，我可是你师兄啊，你就这样叫我？”

“要唤师兄妹，太过束缚死板。你是师父的儿子，我也不是非要唤你师兄吧。不过、我倒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我一想到师门中的礼法繁复，便觉无趣。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有江湖中人的习气，够豪爽！那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不再唤你叶师妹了。”他倒爽快，也不在意我不愿叫他师兄。

“哈哈，那我便要叫你猫儿啦！”

“哎，你还真叫啊！那我便叫你叶子，小叶子！哼！”

……

后来他提到我师门和父母，我便也如实相告。师父早就对我明言过，我的爹娘是什么高人、隐居世外，是他曾经的恩人，也是故人。该是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托付给了师父，师父将我养育大，并不要求我学艺有成、扬名江湖，只希望我平安喜乐。师父师娘这些年待我不薄，总比我那从未见过的爹娘更亲，也可能是我天性孤僻冷淡，也从未有寻找父母的想法。

猫儿也告诉我很多，比如莫虚师父前些年名动江湖，是栖霞派的掌门人，现今也算是归隐了，住在无人知晓的连云峰上。如今猫儿已长大，需下山去，回到本门栖霞派中历练，将来是要执掌门派的。他在这里借住数日，便有山下的代掌门派人来接他。

我还与猫儿商量，日后他若成了栖霞派掌门人，我去了外面还可以蹭着他的光到处云游逍遥……

之后没过三日，便来了栖霞派的一个师兄，接走了猫儿。

此时我已可以掌握轻功的基本身法，猫儿一走，我便更加废寝忘食地去北山练功。

不觉之中、炎炎夏日已过去。入了秋，黛色的群山都默默换过了金色的秋装，林里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若一步步行走，双足可陷入一尺之深。

初时我闲暇散步，极爱踩着干脆的落叶、听足下清脆的粉碎声，可后来落叶积多了，每一步都清脆悦耳，听多了便失了兴致。于是我便特地提气轻身，尽力使得每一步都落地无声。

这时节，正是冬季要长眠的动物出来觅食储食的时候，我有时兴起，便轻了脚步欺到那些小东西身边，猛地出手逮了来玩。时间长了，不觉自然形成了习惯，不论走在哪里，气息浅缓、走路总是声息全无，在门派中常常被师兄说吓人。

……

如此恍然、又是一个秋冬，北山春色遍野、春水再融的时候，我正坐在山涧边数星星。忽想起那年夏天和猫儿在这里比试轻功、谈天论道，不知他什么时候得空再来看我。人都说世事难料，那时我做梦也想不到，再见猫儿居然是那样一番场景。

……

这一日我怎么都睡不踏实，于是特地早起，只因莫虚师父所传轻功基本要诀我已都烂熟于心、用起来也得心应手，这日便要正式开始学踏雪无痕了。

虽心下激动不已，我还是先照例盘坐在榻上吐纳、运转内息。天明时师娘唤我们去用早饭，我便跑去胡乱拔了几口，回来后便翻开那本《轻功要诀》到踏雪无痕，一页页向后看。

却不想这踏雪无痕只有文辞描述、没有半页图画，根本不如前半部基本要诀易懂易学，便只第一章“疾如追风逍遥步，跃如脱兔百丈高”，都叫人百思不解。

于是从头将运气活转、内力流走的法门回想了一遍，又反复研读踏雪无痕的心诀，堪堪一晃，一上午便已过去。只可惜书背会了不少，却无丝毫领会。

午后我再无心研读书谱，心想不如上山去活动活动筋骨，照心诀试试看，便揣着那书册上了北山。

一出院墙便轻抬脚步，放开四肢向山腰奔去，只觉清风拂耳、衣摆声猎猎而起，诸般远离人迹的天然气味盈鼻而入，内力冲虚、灵台清明，说不出的自在舒服。

奔了片刻便入了林里，算算已过了几里路，气息略急，便停下来捏个字诀、运气踏地，一气跃上一棵大树。林中空气混杂着草木的清嫩之香和流水的泠冽之气，实是无比地滋润。我就如此心中空白地躺了片刻，摸出《轻功要诀》来再翻到第一章，大声念道：“疾如~追风~逍遥步……”、“跃如脱兔~百丈高……”，“心如止水化风轻，波澜不惊点涟漪……”

整部“踏雪无痕”口诀我已倒背如流了，此时躺在树上一句句念来，心里却实是未曾用心思索，渐渐地、不觉竟打起盹来。

不多时、见一白发白眉仙人，骑鲲鹏而来，口里吟着一首“逍遥游”，停在了树顶上。我翻身而起，三下两下攀上树顶，对他唤道：“老人家真将这逍遥一词，得于心而应于神了！”那老者抚须大笑，继而又去远了，留得一句：“小朋友何尝不是正于逍遥之游中呢？哈哈……”

“疾如追风逍遥步……疾如追风逍遥步，动如脱兔百丈高！我练成了！这踏雪无痕第一篇我原本就做得到的，又何须在字面上多加思索？”

我蓦地清醒，身心方才欣然回归这林中。再细忖来、从山下疾步奔入林中到一跃上树，这不正是第一篇的意思吗？

惊喜之下一骨碌翻起身来，没想一不留神、陡然自树上摔了下去，却在一瞬间瞥见了一片烈烈的火红。

我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这才发现这一觉竟睡到了天黑，好在这林里方向我甚熟悉，自己回去不是问题。只是不知方才那一片火红是什么，当下又爬上树去四望。

这一望却惊得我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