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闲散少年（1/2）

【素衣轻纱，扶耳小髻，俯仰天地，成趣山林。】

我本是自由散漫的，少时便倏忽来去，闲不得在屋子里，也静不下心来练功。

自我记事起，便生活在这个大院子里了。但这里其实不叫什么大院子，师父说，我们是一个门派。门派里有我的师兄妹，还有师父师娘，就我们几人住在一起。据说外面还有个大地方，比我们这里大得多，还有很多门派和无数的人，它们合起来叫做——江湖。

江湖险恶，这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说我们师兄妹几个人，以后在外定要互相扶持，才能保得平安。这些话，我虽听了、却是不大懂的，只是常常坐在屋顶看夕阳，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师父教我们傍身的武功，我也不大懂，每每练来便是意兴全无，又是偷懒，又是耍赖。

北山人烟稀少，景致却好，只可惜，师父师娘总是紧闭北门，每次想上山都要战战兢兢地翻墙出去。不过，翻墙上树这种事现下已成了我最拿手的功夫，就连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带我翻墙的师兄都已比不上我了。

“翻墙师兄们都会，这还分功夫高低么？”我的小师妹，师父师娘的女儿，嘬着小指头怯怯地问我。

我当然要说得让她信服，便扬声道：“你懂什么？翻墙这门功夫，讲究的是起落得当，翻越之时迅捷无声，着地之声犹如叶落。任何一点有差，都会被师父发现的。”

“哦……师姐、你真厉害，我长大了也不学师兄的那些功夫，我要跟着你学……”

……

我初几次溜到北山去是跟着师兄们去捉野兔的，其实那山很高，我们也只是在山脚的一大片草甸上玩耍，师兄说山上林子里有野兽，人进去容易迷路，他们也没有去过。我望着北山苍翠郁葱的层林、云雾缭绕的峰顶，一时沉溺难以自拔，那时，我便再也不想只坐在屋顶看夕阳了。

后来，我几近每日都会一个人去北山，师父常常难以发现，只待我回来，才加以训斥。再后来，师父也不拦着我去了，只因就算我整日在院里练功，也是丝毫没有长进。

这样过了两三年有余，我已将北山林子逛了小半。只是前几日走得偏远了，被一头貌似獐子野豺类的东西袭击，仓皇逃跑时绊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回来后不敢向师父说，只得偷偷将养几日。师娘要师兄看着我，叫我不可再上山去，我便只能在院里廊边看看他们练功。

说起我的师兄们，只有一位我是不熟的。我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曾见过他，后来不知为何，他背出师门，一去不回，师父师娘也再未提过他。

现今我也快要十五了，我的另外两个师兄比我大不了多少，近日已开始练习各路兵器了。以刀枪为主，再学剑招，另有一些鞭、戟、弓、锤之类，都是男子使的玩意儿。我瞧着他们练，唯有那剑式还觉得颇有意思，可是不知为何他们一整日都只反复练那几招，明明我只瞧过几眼，手下翻覆，便可重复个八九不离十了。

那日我看了一阵，觉得索然无味，便晃到院角，攀着树枝藤曼跃到墙头上，顺手摘了个杏子，边啃边瞧今日门外集市上卖着什么新的玩意儿，想回头带小师妹出去逛逛。

话说、我在屋里这几日可真是待得心急，身上摔出的伤常常疼痛，除了爬上墙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今日天色也阴阴沉沉的，看着更加不顺心，于是将那三两下啃剩的杏核重重向外一丢，便欲回屋去寻小师妹。没想还未起身，突听墙下一声大喝：“兀那姑娘，怎的乱丢东西，却不怕砸坏了小爷！”

我心里一惊，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见那墙外正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捏着一颗杏核向我这边大喊，他个头不小、浓眉大眼、一身劲装，身后背着一柄刀，虽然年纪不大，却偏偏被他挤出了那么些豪气。另一个是位大叔，素白长袍、面目清淡平静、气质脱俗，颇有一派道骨仙风，正在那少年不远处，也向这边望来。

我看他们这般派头必不是常人，毕竟胆怯，于是二话不说，沿着墙头撒腿就跑。那少年却不罢休，叫一声“休走”，竟从下面追了来。我虽不爱学武功，却常在山林间东跑西窜，与那山间野鸡野兔戏耍惯了，在这半尺墙头上跑路，丝毫不费力。

再说那少年，虽一时难以近身，但也赶得不即不离，眼见前方到了墙头另一边，心想须得尽快想法子将他甩了，便虚晃身形，跳出墙外，以一手攀住，撑得一下，还手助力绕过墙角又跃进墙内，顺势躲在树间。

那少年果然中招，跳出墙外后便不见我身影，一时迷茫，待翻上墙头再看时，哪里还找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