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崩坏（1/2）

时值正午，废墟之上，太阳炙烤着地上的砂砾，天狼操纵着附近的元素之力，将自己的气息隐去，屏息静气不让汗水滴落下来。那日与雷诺交手时，雷诺曾将一道信息留在自己手里，让他在地狱之门第二道封印开启之后只身前来此地。虽然知道雷诺是卢卡斯安插在西德妮身边的眼线，但其行为反复无常，似乎心意摇摆不定，天狼将信将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没想到此刻卢卡斯也来了，罗琳和杨克远远站在废墟外把守，没有要跟过来的的意思。这个卢卡斯，平日里总是疑神疑鬼，自己拿着个烟斗躲在暗处，至少也会让几个手下打掩护，但这种时候，他似乎放下了戒备，或者说，必须只能自己亲自和雷诺交谈。天狼心下琢磨，眼下看到的，应该是雷诺与卢卡斯交换线报的情形，所以罗琳和杨克都一概回避。

“雷诺。”卢卡斯吸了一口烟，先开了口，“那女人已经死掉的手下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血魔法能到这个程度？把死人都复活了？”

雷诺恭敬地低声答道：“是的。只是，维持不了多久。”

“哦……”卢卡斯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双眼，点了点头。

“主人，这方面是否需要跟进？”雷诺问道。

“我当然是极想，不过……”卢卡斯斜眼看了看雷诺，用一种低沉可怕的声音说道，“我担心，再跟下去，你迟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雷诺身体略微晃动，他眼神中的丝毫闪烁，都逃不过卢卡斯的察觉：“雷诺，我知道你在那边吃了很多苦，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我，我，您……”虽然那些问题在脑海里已经设想过千万遍，没想到站在卢卡斯面前，雷诺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今天就到这里吧。”卢卡斯转身便走。

这时，雷诺突然着急了，脱口而出：“收养我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么？”

卢卡斯没有回头，他只是眉头一皱：“雷诺，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问这个？”

望着卢卡斯的背影，雷诺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抬高声调说道：“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复杂，但是，西德妮告诉了我，我的身世，是你杀了我的母亲，然后才收养了我，对不对？！”说出这些话后，雷诺又有些后悔，如果西德妮是骗他的，那么他这些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会让他在卢卡斯面前颜面扫地。

卢卡斯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回头说道：“你跟随我多久了？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我。你怎么就能确定西德妮对你说的是事实而不是故事？她只不过在挑拨我们师徒的关系罢了。”

其实，雷诺宁愿听到卢卡斯大大方方承认了，但卢卡斯到了这般田地还是不肯说句实话，他的一番不是解释的解释，让雷诺的心情焦躁无比，一来是对自己的身世仍然不能确认，二来对卢卡斯的忠诚信念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眼前这个人，虽说对他有养育之恩，但只是把他当成忠犬来培养，对他而言，雷诺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工具，用来服务自己野心。

想到这里，雷诺显然非常不甘心，他觉得有必要端出另一件事情来激卢卡斯说实话：“我也宁愿她是在编故事，可是，不止是我，你对天狼一家做的好事，你也没告诉过他吧？”

雷诺这句话惊到了卢卡斯。而躲在一旁的天狼，听到雷诺突然提到自己，心下也是一惊。

“你，知道了些什么？”卢卡斯并没有急于解释，他了解深影议会的情报搜集能力，雷诺知道这样的事情，大概也是西德妮干的好事。

“深影议会可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议会内搜集了大量情报。当年你为了一己私欲，用不成熟的血魔法行事，杀掉了天狼的养父母一家上下十几口人。你以为你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了么？你那半吊子的血魔法留下的魔法残余多得可怕，对为数不多的精通血魔法的人来说，真要调查起来易如反掌。”

卢卡斯内心深处的记忆被雷诺的话给唤醒起来。大约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卢卡斯因为血魔法略有小成，洋洋得意地认为自己能独步一方，受到他人的金钱**，他做出了令人发指的罪行，杀掉了天狼的养父母一家。当他从血泊中爬起来时，他眼前的一切宛如地狱，扭曲的人体，散落的器官，满地的鲜血。犹如怪异的画作一般，让他陷入癫狂。这时，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哭声，将疯狂的卢卡斯从地狱的梦魇中给拉了回来，恢复了部分理智的卢卡斯知道自己酿下了大祸。一方面为了让自己所谓的良心得到点安慰，一方面也算是消除目击者，他带走了那个孩子，用血魔法将他的记忆做了一些处理后，留在了自己身边，慢慢地养大，并传授血魔法，以巩固这个孩子被消除的记忆，这个孩子正是天狼。

卢卡斯没有否认雷诺的说法，他定了定神说道：“那时候，我也是逼不得已，受人胁迫的滋味并不好受啊。”

“那我呢？我也是逼不得已做了各种龌龊事，但是又有谁能理解我，在他人看来我就是条愚忠的狗罢了！对，他是狼，我是狗，这就我们二人的区别吧，卢卡斯！”雷诺似乎越说越激动，他拿手指着卢卡斯，这是他自己从来都不会想到的大不敬的举动。

卢卡斯摇了摇头：“你们二人都是我收养的，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对于你们的身世，我不想多说。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活在那种记忆里没有任何意义。西德妮说的话，你不要当真，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当雷诺想要再说些什么时，一股强烈的气息从旁边冒了出来，在雷诺反应过来前，罗琳已经出手挡在了卢卡斯身前，用短刀挡下了突如其来的攻击，而这一击来自天狼。

天狼的刀压在罗琳的短刀上闪出一阵火花，而他身上暴起的血管，宛如诡异的纹身般闪烁着红光让人寒毛直立。

雷诺料到天狼会出现，但他没想到天狼的杀气如此之重。

天狼绿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罗琳身后的卢卡斯，冷冷地说道：“他说的是真的么？”

卢卡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一旁的杨克也已经唤出了元素之力，围绕在身边，随时准备出手。

“你不回答，我就当做是默认了。”说完，天狼用力将罗琳推了出去，紧接着就将手中的刀刺向了卢卡斯。杨克立刻操纵土元素，挥出一道土墙挡下了这一刀攻击。天狼并不示弱，刀上的破魔符文启动，杨克的屏障瞬间土崩瓦解。

“够了！”卢卡斯突然发出一声呵斥。

“当年我确实做了不少坏事，那时确实身不由己，否则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力量，也没有能力把你们教导成现在这样！你们追随我多年，问问自己，我有没有把你们当外人看待？如今，我们面临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邪恶，我们的命都快不在自己手上了，还需要这样的内斗么？我已经失去海文和桑德拉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卢卡斯的话似乎产生了作用，雷诺默默地低下了头，想到离开的海文和死去的桑德拉，罗琳和杨克也一脸不好受的样子。

“你只是怕自己手里的牌不够用了吧。”天狼的语气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恭敬，“雷诺说得对。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你血魔法的试验品，也是你最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你隐瞒着我们的身世，把我们培养成了你心目中的狼和犬，来为你服务。你害怕被反咬一口，所以才不肯承认这一切。”

卢卡斯一副无奈地样子，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学习血魔法的事情一直心有芥蒂，可是你要想想，如果没有手上的力量，你还是今天的你吗？你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公子哥，一辈子寄人篱下，你的养父仇家众多，就算我的雇主不去找他麻烦，也会有别的人。我把你带走，等于救了你。我将你锻炼强大，才不会任由别人宰割。我并没有要你感谢我，毕竟你也帮我办了不少事。你，我，雷诺，我们彼此依赖，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这样。你冷静地想想，一定会想明白。我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事。”

天狼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而是一个后跳，拉开了距离。他淡淡地说道：“不，救命恩人和杀父仇人，是两个概念。”

退后了一步看着卢卡斯，天狼却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留下了，这个人就算是杀死他养父母全家的仇人，但多年的养育之恩始终是事实，他放下了举起的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罗琳想要追上去，卢卡斯拦住了她，“让他去吧。”

卢卡斯回头对雷诺说：“我当初有太多的苦衷，说出来也许你还是不信，我也不想做太多解释，如果你想跟天狼一样，你现在可以走。”

雷诺此时面无表情，但是内心里却是有些得意的，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爆料能让天狼跟卢卡斯反目，也不知道他气走天狼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帮西德妮瓦解卢卡斯，总之，他对天狼的那点嫉妒心带来的报复快感，终于得到了满足，他此刻很有成就感，愣是忍住没吭声。

卢卡斯怕雷诺没有台阶下，接着说道：“我并不是想赶你走，而是我不希望你一直对我心怀怨恨。”

“属下不敢！”雷诺赶紧单膝下跪，表示为自己刚才的失言失态羞愧难当。

看雷诺顺着台阶下来了，卢卡斯说道：“西德妮是个非常狡猾的人，你已经不适合再留在她身边，回来吧。”

“是。”雷诺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跟着卢卡斯离开了这片废墟。而临走前，他朝着天狼消失的方向看了过去。

天狼在密林中一路暴走前行，内心里满是愤懑和痛苦，事实将他长久以来的信念给打了个粉碎。而此时的他，除了忍耐，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的银色的头发闪烁在翠绿的树林中，身后不远处，紧跟着的是月舞，适才她尾随天狼到了工厂废墟，听到了卢卡斯等人的对话。天狼知道月舞跟着自己，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闷头狂奔，他的速度很快，月舞倒也不会落下，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穿行在密林中，漫无目的。

西德妮的居所。

听到手下的报告后，西德妮也没有发火，她似乎对雷诺回到卢卡斯身边这个情况早有准备。而且，她似乎也不担心雷诺会真的背叛自己，一方面她在雷诺身上下的魔法还在，另一方面，雷诺心中埋下的疑惑的种子，已经发芽。如今的他是否还忠诚于卢卡斯已经是个问题了。

西德妮示意手下退下，一个人走进了一旁的密门中。经过密道下到地下后，西德妮打开了地下密室的门，一股刺骨的冷气吹了出来。西德妮虽然身穿橘红色的薄裙，却并不畏惧这股寒冷。冰冷的密室内，一个插满了管子的冰棺立在台子上，里面躺着的正是被西德妮复活的shadow。

这个女刺客虽然经她的魔法复活了过来，但毕竟西德妮用的也是不完全的复活魔法，这是血魔法中的禁忌之术。而且西德妮此时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复活的shadow每次的活动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剩余的时间都必须在这冰棺里接受魔力的供给。

西德妮的手轻抚过冰棺的表面，她知道自己必须夺取更多的地狱领主的力量，等到她身上的力量足够强大时，赋予死者新生命这种事，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姐姐，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从另一个世界给夺回来。创造属于我们的新世界，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西德妮眼中满是期待。而密室中另一侧的巨大冰棺中，躺着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亲姐姐，艾琳诺。她的遗体一直被西德妮保存着，等待着时机成熟。

西德妮俯身趴在了艾琳诺的冰棺上，看着姐姐凄美的面容，她内心一阵悸动。她多想就这样打碎冰棺，将姐姐的身体拿出来，但她知道还不是时候。她强压下内心的想法，让体内有些紊乱的魔力平复下来。

她就这样趴在冰棺上，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中。

莲花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