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鹿]未成年16（1/2）

十六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而逝的现实。

——《百年孤独》

“各位乘客，您好，火车即将开往y城，请您保管好您的行李物品……”

鹿晗听见乘务员的播报，勉强地睁开了眼。扫了一眼到周围嘈杂的人群，他突然后悔自己乘火车的决定。

旁边坐着的中年大叔戴着的耳机侧漏得厉害，鹿晗都能听见里面放的歌。

是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

鹿晗把连衣帽扣上，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觉。

火车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上下车。可能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吵了，鹿晗只是稍微眯了一会眼，却经过了许多重梦境。

他看见了很多人的脸，不同的面孔，或喜或悲，唯有一张面孔的表情是不喜也不悲的。

然后他就醒了。睁着眼，他有些迷惘的看着车厢顶。

鹿晗一直以为自己快忘了他长啥样了，但是他梦里的记忆提醒着他，他还没忘，他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他睡不着了，思绪渐远。

鹿晗想起他有很多次站在金融大厦的顶层，从落地窗往外看去，能俯瞰市中心。有时候他会想起他那段没有成年之前懵懂的时光。他会想，要是那最后的四天他能跟吴世勋好好相处，该接吻的时候就接吻，该笑的时候就笑，那么他也不会对他们的最后耿耿于怀了吧。

这次他回到y城是因为他爸的房子需要卖掉，可是他爸腿脚有些不便了，只好由他代劳。来接他的是他的堂妹。几年不见，她变漂亮了很多，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虽然嘴还是很欠。

办完事的第二天，鹿栀就带他去兜风。一路上，他的堂妹在给他讲着这座城市有什么变化，哪里建了商贸中心……哪里的老房子拆迁了，建了高楼……

“等等，哪里？”

“嗯？什么？”面对一直沉默着听着的鹿晗的突然提问，鹿栀有些疑惑。

“哪里的老房子拆迁了？”

“哦，就是城西的那一块啊，嗯……好像那边离你的高中还蛮近的吧……”鹿晗没有听清她后来讲了些什么。

吴世勋走后，鹿晗去过那间出租屋。很多东西都保持着原样没动，除了被带走了的吴世勋的衣物用品，哦，还有挂在墙上的帆船玻璃瓶。他的笔记本、练习册全都码好放在桌上，书架上的书摆得整整齐齐，那本《百年孤独》也被整齐地放在书架上，没有留下一封信。之后，鹿晗续租了那间房子，他的高三是在教室与那间房子里度过的。鹿晗发了疯一样地学习，很多个晚上他都困得趴在面着窗的书桌睡了过去，睡醒了脑袋还很昏沉，但是偏着头看见桌子的左边堆起来的吴世勋的笔记本，鹿晗一下子就清醒了，爬起来继续奋战。

鹿晗高一高二的基础知识都很不扎实，他是真的没听课，浪荡了两年，但是他学习底子好，智商高，花了一年的时间成功进驻了年级前三，成为了屌丝逆袭的传奇。

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鹿晗只是淡然地笑笑，他知道自己下了多少工夫，他并不觉得辛苦。有一次很久没见到他踪影的父亲在暗中看到他瘦的不成样子，顿时找人把他弄晕扛回家里。此后再也不相信鹿晗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鬼话，给他好好补了一阵才把他放回去。

在高三的那一年里，他偶尔能听到有关吴世勋的消息——他在xx国际竞赛上拿了奖、去了xx地方交流，毕竟他是全校师生的骄傲。鹿晗一边向老师请教问题，一边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老师们的唠嗑，然后就更拼命。在对自己狠心这方面，鹿晗是有过之无不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拼命，反正就是憋着一股劲，一股不服输的劲吧。

对他来说，唯一能让他在疲惫之中获得安心的，就是回到那间维持着他们没分开时的样子的出租屋了。昏黄的灯光一开，鹿晗就会想起之前他在床上玩psp，吴世勋坐在桌前读书写字的场景。鹿晗通常都是玩一会，然后就专注地看着吴世勋了。游戏都玩腻了，只有看吴世勋这一项活动是他怎么也不会腻的。

他对那间房子有着很深的感情，突然说拆掉就拆掉了，鹿晗还没不能从这件事中缓过来。

他突然觉得很难受。腹部的一阵痛感让他不住蜷起了身子，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他的神经紧绷着。

“停车……”

“哥，你怎么了？”鹿栀看到鹿晗按着小腹的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鹿晗开始小声地吸气，想要以此缓解痛感，但这次不同于以往。

疼。

太疼了。他能感受到心脏绞缩带来的窒息感和无力感，让他有种想要原地捶胸顿足的冲动。

“停车……停车！”鹿晗一手砸向车门。

车一停，鹿晗就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吐了起来。

鹿栀在旁边看得很揪心，一边帮他拍着背顺气，一边担忧地说：“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鹿晗很难受地摇摇头，接过鹿栀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转身撑着坐在了路边。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吴世勋的。

猝不及防。

吴世勋就在路对面，眼睛看着这边，表情很不好，显然已经站了一阵子了，可能还看到了他吐的全过程。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呢？吴世勋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单凭一个背影就能判定他是鹿晗呢？为什么他会因为知道了那是鹿晗然后就迈不开脚步了呢？为什么他会在看到鹿晗难受的表情会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呢？吴世勋想不明白。

见到鹿晗，对吴世勋来说，同样地猝不及防。他以为自己能够淡然自若，但他不行，脸上流露出的担忧和关心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心绪的波动，犹如积淀已久的尘埃再度浮沉，犹如平静已久的海面再度掀起波涛，犹如一场飓风，席卷了一切。

稍微调整一下表情，他过了马路，朝着鹿晗走过去。

鹿晗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身上，但越走近，吴世勋就越能看清他眼里的不是什么期待或是别的情感，很平静，就连老友相见的激动也没有。

即便如此，他还是维持着他最有礼貌的笑容，用最温柔亲切的话跟鹿晗打了招呼。他说道：“好久不见。”

此刻，他们坐在一家茶餐厅里，鹿晗看着吴世勋面带微笑地跟服务员点餐，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