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陆榆（1/2）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拢了拢手里的小卡片，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要弄的呀，是你们班那个女孩非要求我的呀…”

“谁？”我问他。

“哎呀！非要我说的啊，真是…我答应人家嘞。”他推着眼镜，脸上因一天的劳碌有些油光。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贴近我的耳朵，“是你们班那个双马尾呀…陆什么的，陆榆…哎呀，这不是逼我嘛…”

“什么？”我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大叔，你不是吧？你们这是…作弊啊。”

“哎哟，跟我可没关系啊，小姑娘！跟我没关系的！她非求我帮她缩印的呀，哭得不像样子，我能怎么办呀！”老板瞪大了眼睛，紧张地解释。

“不许告诉她我知道！”

我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那张缩印知识点卡片揣进了兜里。拿起书包就跑出了超市，老板在背后叹着气，我早已不见了踪影。跑到宿舍楼门前时，宿管大妈正在锁门，我一个侧身挤了进去，对着大妈无比乖巧地笑了一下，忽略了她的碎碎念。

童正自从分来高一二班后，学习十分认真，正捧了一本书在床上看，“哟，小喜鹊飞哪去了呀？”

“探案去了。”我脱了校服甩在凳子上，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打算去洗澡。

“啊？发神经…对了，明泉给你拿了一个新买的乳胶枕，还有，那个身体乳、沐浴露都放你床下边儿了。”她也不抬头，一一汇报着。

“啊？这都啥呀，还身体乳，从来没抹过，他可真会生活。”

“哎，把你宠成精致的家鸟，你就不出去乱飞了呗。”童正笑着打趣。

床铺底下确实有两个袋子，我弯着腰伸手把袋子拎了起来，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拿了一瓶沐浴露就冲向浴室。

“哎，傻子！可贵了！可别一下子又挤出去半瓶子…”童正在身后喊着，我心里更开心了。

好的生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态呢？千百人有千百种答案。当我看到雨欣和齐琪每天都能吃最新鲜的水果、用着高档的生活用品、穿最新潮的鞋、谈论一些我根本就没听过的名牌和时尚时，我开始对那样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而季明泉带我进入了一个从未探索过的世界，吃穿用度都开始考究起来，那样的日子使我渐渐忘了土炕、柴禾垛子、奔波…仿佛我生来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很难再回到过去了…

陆榆打算作弊的事我谁也没说，我就想等着考试那天抓个现行。距离期末考试也就一个礼拜了，无论成绩好坏，同学们都在抓紧最后的佛脚抱一抱，教室里安静了不少。

第一门考试是政治，陆榆缩印的就是政治书上的知识点。我坐在她斜后方，卷子还在老师手里握着，我死死盯着陆榆，仿佛要将她看穿。她始终不肯抬头，手里握着笔，双马尾把脸挡上了大半。

考场里安静得只听见笔落在纸上刷刷而过。越安静我就越紧张，生怕错过她作弊的时刻。我的潜意识里竟希望她是会拿出小卡片的，这样我就可以举报她，罗北就不再喜欢她了。

我边写边抬头看，很快写完以后就全神贯注看着她。教室里已经有点冷了，答题的手写完就僵了，我抱着膀子暖手，心里着急，“怎么还不拿出来。”

果真！快交卷的时候，陆榆悄悄从校服袖子里排出两张卡片，抬头透过眼镜扫描着监考老师。我心里冷笑着，“呵！你完了，终于被我抓到了！”

她最后一个站起身交卷，我也起身放了卷子。她紧张地要走，我在教室外一把拉住她，对她作嘴型，“我看到了。”

她吓了一跳，眼镜滑了下来，她努力举起手推一推，“你看到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抄不过罗北就作弊是吧？”

“我没作弊！”她生气地狡辩，小辫子也甩来甩去。

我拿出那张揣在兜里的卡片，“这是你的吧？是你自己写的笔记然后缩印的吧？你别跟我说这字你不认识，陆榆。”

她咬牙骂了一句超市老板，把我拉到了走廊深处，气喘吁吁地央求我，“罗柔，我求你了，别告诉别人。”

“你就为了罗北的手抄诗集？去作弊？”同学们考完了试都回到宿舍去休息了，走廊深处只有我和陆榆。

“我，我是真的不想让大家瞧不起我！那滋味太难受了啊，罗柔！你不是也不希望被被人瞧不起吗？你收了季明泉送的那么多好东西，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吗？”

“你瞎说什么！你自己作弊，还来说我？”我悉心搭建的自尊突然被她抽去一角，气急败坏地就要离开。此刻，我们俩的自尊都滴着血，赤裸裸地在彼此面前流淌。

这样已经没法儿再谈下去了，局面狼狈不堪。她意识到说错话了，试着拉住我，我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你不会得逞的，罗北才不会喜欢你。”

回到宿舍时大家都躺在床上休息，陆榆还没回来。我看着床上的东西，那些季明泉和他妈妈给我买的东西。当我自欺欺人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我心里为这份精致的生活感到喜悦，觉得这本就是我该过的生活。可是当我发现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季明泉赐予我的，连陆榆都看出来我离不开季明泉的给予时，我的脸羞愧得烧红了。一瞬间觉得还是简单的衬衫令我的心安稳，还是和罗北一起吃的路边小摊让我的心安稳，而眼前的一切都让我不安。

童正拉着我去吃晚饭，食堂里罗北和季明泉已经在等我们了，我想了想决定先告诉他们陆榆作弊的事。

傍晚，食堂里闹哄哄，同学们在饭桌上交流着考试的答案，为选哪个选项争论不已。食堂大妈穿梭在桌椅中间，随时擦着桌面保持整洁。季明泉打了咖喱牛扒饭，边上放着鲜榨果汁，满面笑容地看着我和童正。罗北只打了一份盖浇饭，我看着有些心疼，就往他碗里放了一片煎蛋，他抬头看了看我，低头继续吃。

罗北不领情，我就更想说陆榆作弊的事了，希望能以此来刺激他。

“别吃了别吃了，我有件大事儿！”我敲着面前的面碗，叮叮当当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童正按住我的头，“别作妖了，快吃饭。”

我挡开她的手，抬起她的头，“我真有事儿！”

季明泉立刻停了叉子，一把抢下罗北的筷子，“别吃啦，快！听罗柔说大事。”

我看着大家都坐好了，便示意大家俯身到中间来，“这次考试有鬼，有人，作弊！”

“谁？作弊？”童正拿出了含在嘴里的筷子，吃惊地假装抹了一下脖子，“那可是，要咔嚓的！”

季明泉也说，“星阳最注重学生品德了，成绩不好也不能作弊啊。”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童正忍不住了，不停地晃我的肩膀，“快说吧快说吧，又卖关子。”

“陆榆。”我悄悄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