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寄七弦桐 送归鸿(三)(1/2)
没有让芙蓉得逞,苏棉这一大段的诚恳表述,滴水不漏,把他自己都感动了,因为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有说的更是真的,却故意没说。芙蓉自是不会浪费时间的人,直接把那“孔雀泪”喂给了苏棉吃,威逼利诱之言没有少说。偏偏苏棉不是吃这一套的人,他宁可吃下这丸“孔雀胆”,也不愿遂了恶蛮之人的愿。当然,他也不是不担心,自此自己的灵魂会不会被人家收了去,尤其是当药性发作,如身至地狱一般苦痛之时,那几个黑衣跟班关于“孔雀泪”服用者的一通穷侃,把自己人吓得妥妥的。好在时间不长,苏棉竟然挺了过来,这跟个人意志的坚强与否有关系啊?他也怀疑。但这也不重要了,因为自己的醒来,加上之前某些“恐怖言论”的散布,这些黑衣跟班尽数被吓跑了······
我下一步只剩下拔腿要跑的份了,眼前的那个人猛然转身,照着我的脖子就扑过来了,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并猛推了一把对方,那人才没有咬到我,我惊魂未定地看清了眼前的那张脸,那是一张已经不能算作脸的脸,抓挠的伤口一层一层血里呼啦地覆盖着,眼睛像两个窟窿一样,空无一物。头发应该很久未洗过了,味道冲鼻。他大张着嘴,冲着我咆哮,嗯,应该这么说,咆哮,像一只疯狗一样,却是发不出声音的,但我觉得他发出声音的话,一定像狗叫一样疯狂。他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两腿发软,竟然挪动不了地方。眼看着那人扑到了我身上,滚烫的嘴唇都挨到我脖子上皮肤了,我害怕得眼睛都闭上了。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揪着我的脖领子就把我拉了起来,又甩到了一边去。
我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忽然出现的那人,眼看着他将手里的什么东西直接喂到了那个‘疯狗’的口中,嘴里还喊着:
‘不就晚了半个时辰嘛?至于这样吗?还跑出来吓人,早知道这样你答应我们头儿不就完了,还至于在这里受这个洋罪?’那个‘疯狗’在被喂了什么的数秒之内,忽然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伸手把自己凌乱若茅草的长发向后捋了过去,露出竟然是有几分清秀的五官。那眼睛竟也是深邃清澈的。他旁若无人、步调轻松地转身,义无反顾地走回到那黑屋里去,顺手还掩了门。
留在院中的那人转身看向我,我赶紧解释,自己是奉令来拉东西的。那人‘哦’了一声,将需要拉的东西指给我,我准备走时对他说:
‘真是太感谢了,要不是你的及时出现,我可能就被刚才那个疯子当晚餐了。’那人颇有些感慨地说:
‘唉,好好的一个人,都是让那丧尽天良的‘孔雀泪’闹······’他忽然停顿,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接下来不耐烦地对我说:
‘赶紧走,以后不要来这里了,记住,在这里看到的任何事都不要对外人讲,小心你的小命!’经历了刚才那一‘景’,巴不得赶紧消失,我忙不迭地说:
‘知道,知道,我赶紧走,赶紧走,我跟谁说去啊,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几乎是小跑着拉了东西离开的,有一点绝对是不会记错的,那个人千真万确说的是‘孔雀泪’三个字,那是什么?我当时想,恐怕这辈子我也不会弄明白了,但是那吃下它的人,那恐怖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听的人,说的人一时都噤声了,苏棉甚至都感到了那几道如炬的目光直射到自己的身上。是啊,自己也吃下了同样的东西,会不会也像那人口中的“疯狗”一样咆哮,追着咬这帮人呢?不好说。
好在现在已经渐渐地不难受了,苏棉在原地活动了活动麻木已久的身体,然后慢慢坐了起来。他听到了一声尖叫,那是旁边拉车人发出来的。听到叫声,拉着躺了他的板车的那人回头,看到了坐起来的他。几个人互换了一下眼色,所有人像商量好的一样,一起丢了手中的车子,四散奔逃而去。苏棉被忽然丢下,猛地落地的车子颠了一下,“唔”地一下,一口热热的液体就从胃里冲了出来,他仰天喷了出来,迎着晨阳,他甚至从自己喷出的雨雾里看到了些许的彩虹。
吐出来这一口,觉得胃被腾空了,那些被强行喂下的毒素,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一下子都被吐掉了。苏棉忽然觉得很饿,精神头十足。他摸到那还剩下些许的肉干,塞进嘴里嚼起来,感觉吃到了世间最好吃的东西。脑袋空前的清醒,急速运转起来:那被芙蓉形容的如同勾魂之药,被刚才那几个黑衣人谈虎色变的所谓的“孔雀泪”,莫非对自己不起作用,已经被尽数吐了出来?反正现在是完全没有起作用,且不去管它了,那些黑衣人因为怕自己如疯狗一样咬他们,已经尽数逃得没影了,现在不跑,还等什么!苏棉下了板车,拔腿冲着一个方向就奔,没跑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走回到车边,打开自己的那个包袱铺开,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把有人逃跑的慌乱中扔掉的一把剑,将几辆车上的箱子的捆绳都割开,从容地翻捡那些画,选出几幅价值绝对不菲的,放入包袱皮里,细心地包好背上,耳边响起早上做的那个梦里敏婷说的话:来水边救我,我就在这里。苏棉立时警醒,侧耳倾听了一下传来流水声的方向,然后冲着那个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阳光已经完全包围了这块临近河滩的草地,抱着孩子的进平已经躺倒在草地上,和孩子一起进入了梦乡,贡献出羊奶袋子的小跟班——苏棉亲昵地称呼他为“小福子”,不知从哪里又鼓捣出一块薄毯,贴心地盖在两个熟睡者的身上,然后忠实地坐在一边守候。其他的几个人都走去了河边闲聊。眼么前就只剩下了梦超和苏棉,围着大石头盘坐,当苏棉讲完自己神奇地脱离了芙蓉及她的手下的魔爪这段经历,不禁长长舒了口气。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水袋,打开盖子仰脖喝了一大口,大呼“好酒”,梦超才意识到,那是苏棉随身带的酒。这人倒还真是个豪爽、不拘小节之人,自己喝完顺手就把酒袋递到了梦超的面前。梦超哈哈笑着接过来,直接对口就喝,很烈的酒,像一道热线直穿胃里,回口稍稍有点苦涩,又在再一次回品时成为粮食的甘甜。梦超不禁感慨:
“不想在这荒蛮之地,竟还有这么好的酒可以喝,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啊!”苏棉笑:
“什么叫荒蛮之地,这里正经是美酒、美食、美人应有尽有,看那大河之上,景色如画,远方高山影黛,层林尽染,怎么说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梦超顺着苏棉兴奋的手臂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禁也笑了:
“哈哈,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呢,几个时辰前还在大漠被人像狗一样追杀,现在却一下子来到了这山水如画之地,有酒喝,有朋友陪伴,大梦一场,大梦一场啊!”梦超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壮硕粗旷若“判官”,谈吐却实实在在的是温文尔雅的君子的苏棉,他并不惊讶于自己话中异常的部分,足显其阅历非常,城府已异于常人的深。梦超也越发地好奇,他苏棉是如何落脚于这大河之滨,看其情境似乎还混的风生水起,最奇怪的也莫过于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文弱少年,如何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成功长成壮硕粗旷的“判官”的?
那苏棉如今是何等聪明,梦超就是这么一念生成,他就已经全部明了了其所有的疑问。他又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的某棵树、某朵云朵,慢慢回忆着讲述:
“我是到了水边才发现自己的变化的。所谓的水边,其实是一片贫苦的人集聚而居的茅草屋。我在走入之前,先在一个空漠的林边将自己的包裹里的名画和弯刀选了一个有明显地标又罕无人至的地方埋藏了起来,想等到合适的时间再回来取走。谁知真的没等多长时间,当然这是后话。
我走入那个脏陋之地,初时以为没人,到处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等到突然看清在许多阴暗的角落躺着的人时,我差一点踩到一个人权当床的烂木板,不禁低低惊叫了一声,连不迭地说着道歉,退回到路中间,这时各个角落里都有人影慢慢地晃动起来,虽然散发着无边的腐烂气息,却是那样一条暗涌的生命之河,河面上飘动着、裹卷着莫名的各样的物迹。我在这条河面前感到了恐惧,只想撒腿跑着离开。一只手却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角,刚开始是怯怯的,随后就牢牢地抓住了。
我回头看,看见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饥饿和贫苦让那张精致、稚嫩的小脸脏污、脱形,但那张脸上竟然堆满了微笑,让我都不得回以微笑。那个小人儿说:
‘您是从外边来的吧,需要住下吗?到我家来吧,我家有干净的水可以喝。’本以为是一只乞讨的手,他却问我需不需要住下,可以给我水喝,这着实让我喜出望外,不由地就被他拉着走了。等到到了他口中的所谓的家,我不知道该形容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那是一个和周围的脏乱没有围墙相隔的有屋棚的所在,地面干干净净,有干净的床板,干净的桌椅,甚至还有一些破烂瓦罐里的花花草草,在肥肥的土里迎着阳光生长。于是,这里的空气里掺杂着淡淡的清新香气。那个小人儿拉我到那唯一的勉强能够立住的桌椅边坐下,又飞快地跑去一个角落,用一个豁口遍布,权且称之为碗的家伙式端了一碗水过来,恭恭敬敬地双手举到我的面前,竭力稳坐不动,唯恐把凳子坐塌的我赶紧接过来,端起一饮而尽,竟然是沁人心脾的甘甜和清凉,意犹未尽。那小人儿就好像能听到我的心里话一样,他又跑去,颤颤悠悠,一路撒着水花给我端了一碗来,专注地看着我再次一饮而尽。这次是喝好了,我把碗放回到桌上,那小人恭恭敬敬地站在我眼前,等着我问话。我问:
‘你们这个村子里遭过什么瘟疫吗?怎么大家都病病歪歪的?’那小人儿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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