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人破绽处 周旋处见（一）（1/2）

魏晃从宫里出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韦后竟秘不发丧。但是对于郭鸿兄妹来说，父亲从大漠归来比什么事都令人高兴。郭元振深夜竟带着芙蓉出来会客，让芙蓉喜出望外，而且要见的还是贵客——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芙蓉评论公主之词让父亲很不满意，郭元振要告诉女儿一个不一样的太平公主，从她出生说起，一直说到她大婚的盛况······

对于太平公主的婚后生活，郭元振是这么跟女儿讲述的：“如此盛大的婚礼举行后，就剩下了小两口的相敬如宾，你情我爱的幸福生活，但是打着宠爱女儿旗号的武皇帝却没有放过他们，从自己的喜好出发，甚至想干涉其公公家的事。她认为女儿老公的嫂嫂萧氏和成氏的出身不够高贵，就想逼薛家休妻，幸有明白事理的身边人劝她说，那萧氏出身蓝陵萧氏，并非寒门，才使她打消了念头，薛家人对太平公主的来头很有畏忌，所以对她很恭敬，却难有亲热之心。但其夫妻恩爱让太平拥有了在宫中的万般恩宠都不能享有的温暖。又是好景不长，薛绍的兄长薛顗参与了唐宗室李冲的谋反，武皇帝下令将薛顗处死，薛绍确实没有参加谋反，但就因为他是薛顗的弟弟，所以也被投入了大狱。可怜的太平当时已经身怀六甲，她进宫跪下来百般相求于母亲，那武则天就是不允。最后薛绍被杖责一百，饿死狱中。虽贵为天下第一公主，却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能保下来，亲情不值分毫，手握皇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可能这就是那时的太平最切身的体会了吧。随后，武则天为了安慰她，打破唐朝公主的食封不得超过三百五十户的惯例，将她的封户破例加到了一千二百户，但是武则天又哪里知道，就是把皇宫一半的财宝都给太平，也填不平她那已空的心了······”郭元振讲到这，对着轿顶重重叹了口气，芙蓉发现，他已不再称“武皇帝”，而改成“武则天”。片刻，他似乎更加生气地讲了起来：

“这事没出多久，武则天竟不顾太平的感受，愣要将寡居的她改嫁给武承嗣，却因武承嗣生病没有嫁成。明眼人心里都明白，当事人双方谁也不愿意这门被强迫的婚事。到了载初元年（690年），太平改嫁了那武攸暨，谁也没有发现，太平已经性情大变，这婚事虽是她母亲的意思，太平已不在意，就是为了让武攸暨娶太平，武则天甚至处死了武攸暨的原配妻子，太平也未加阻拦，欣然接受。武则天称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太平，太平甚至上殿当面磕头谢恩。天下人难道都是瞎子，不知道她武则天居心何在？还不是为了她自己坐稳天下！她甚至等不得更久了，在太平二婚不到两个月，就正式登基。太平真的一下子变得很乖很乖，她谢恩自己因为成为武家的儿媳而避免了危险，她甚至毫无怨言地为武攸暨生下了两儿两女。”讲到这，轿子忽然停了，郭元振掀轿帘看了一下，回头对芙蓉说：

“看来我们得步行一段了，你跟紧我。”两人鱼贯下了轿，芙蓉发现父亲嘱咐的话是多余的，那崔宰府的小方步，怎么也不可能走快了，就这么蹈吧。深夜里，坊道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众人细碎脚步声的回音。忽然，从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又出来几个人，都头顶黑衣，看不见脸，但细心地芙蓉立刻从对方走路的身姿扭动的程度和偶尔传来的金属玉器的碰撞声猜到，那是几个女人。两队人似乎都知道会遇到对方，很默契地互相点了头，就一起向前走。突有风，凉凉的，迅疾，芙蓉太清楚了，必是携带利刃长刀的人疾行而来所带起的，郭元振已跃前几步，挡向了最先显现的一个人影，口中低声呼唤一声“蓉儿”，芙蓉立刻明白，猜想父亲一定是让自己保护那个什么崔宰府，她偏不，几步窜到了刚才向父亲点头回礼的黑衣蒙面的女人面前。真是歪打正着，两个黑影似乎只是为了取这女人之命，双双举利刃直刺其要害，如芙蓉离此人差一步之遥恐也回天无力，此时却如龙入水，挥动手中之剑耍出一片剑网罩住了此人。那两人之利刃闪着寒光刺来，好不退避，直入剑网，就听得清脆的两声“咔咔”之声，利刃与断刃都飞了出去，就听那人身旁的一个发出“哎吆”一声惊叫，想是被飞出的断刃所伤。见没得手，两人并不退去，又双双徒手攻了上来，芙蓉却只是收了剑网，就势刺了出去，各自一下，此二人就双双扑倒，又作势滚到一边立起，刚想再次扑来，却听得一声呼哨，两个人顺哨声而去，那与郭元振斗在一起的人也没有占了上风，听到哨声也立刻疾行而去。突闻身后有很大的一声呻吟，众人急回身，见是那被断刃所伤的人已掀掉头上所罩的衣服，借着并不太明亮的光线，能看出是一张扭曲的女人的脸，她已口吐鲜血而死。在场的人都意识到，刺客的剑刃上抹有剧毒！芙蓉选择保护的那个人一把也掀下了头上所罩黑衣，怒道：

“什么人竟然这么狠毒，下此黑手，无非是想立时取我性命，真是胆大包天！”芙蓉有些呆了，眼前的女人虽已年近而立之年，却也是貌美如花，不尽丰姿，竟是不怒自威，威则嚇人，定是那太平公主无疑。在场之人谁也不敢接下茬。她发完火，面向芙蓉，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几个来回，问：

“你是谁？”这时郭元振走上前来，鞠躬行礼说：

“回公主殿下，这是我的小女，名叫芙蓉。”

“芙蓉吗？”太平公主上来拉住芙蓉的手，亲切地说：

“哦，你叫芙蓉，我的乳名里也有一个‘蓉’字，却是无几人叫过的，现在连我都不愿再用此字，你却偏偏用了这个名字。”说到这，她用眼瞟了一眼郭元振，那郭大将军立时不太自在，那一刻，芙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剪秋，芙蓉叫姑姑的，曾告诉她，自己出生时，母亲因为想起家乡的木芙蓉花，所以想给自己起名叫芙蓉，当时父亲就急了，很是反对，但是因为是母亲的意思，他才没有太执拗坚持。现在看来，父亲是早就知道太平公主的乳名的。一个男人竟然知道众人都不知的女人的乳名，那他们得是什么样的亲密关系？芙蓉不禁又望了一眼父亲，发现他已恢复常态，平静地回答：

“其实这是一个巧合，微臣的妻子是cd人士，给孩子起了一个家乡的花名，此木芙蓉······”谁知太平公主大笑地打断他：

“哈哈哈，巧合？木芙蓉，丫头，你救了我的命，可见咱们娘俩的缘分不浅啊，你父亲还算是个守约之人，把你带来见我，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做我的义女呢？”这突发而来的请求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郭元振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看不惯的人绝对不会给人家好脸子，这要是······谁知那芙蓉直接对着太平跪下说：

“母亲在上，请受芙蓉一拜。”喜得那太平公主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赶紧扶起她，说：

“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说着顺手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插到了芙蓉的发髻上，

“我这身边也没有什么礼物，先把这只簪送给你做见面礼吧，以后再补上。来吧，我们进去。”芙蓉被太平拉着走，回头看了一眼父亲，见他并没有显出高兴地样子，却有些心事重重地望着自己。他们一行人进的竟然是相王府，相王李旦亲自出来迎接，太平公主把自己新认的义女介绍给李旦，他向郭元振表示祝贺，郭元振赶紧回礼。几人落座后，太平公主直奔主题：

“我刚刚从上官婉儿处回来。”郭元振大惊：

“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示意那崔宰府，他赶紧解释：

“郭将军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中宗让上官代笔，草拟诏书，宣布将帝位传给太子李重茂。今日圣上刚刚去世，韦后就召集宗楚客等人去商榷，我也在场，他们紧锣密鼓地重新部署了一下京城里的防卫部队。你因为一直远在大漠，肯定对京城的城防还不甚了解。目前京城防卫还是以府兵和禁军为主，虽说这府兵人员是从全国各地抽调而来，也只是负责每天巡逻宫廷，京城各处的治安，那禁军才是正是军队，但其领袖也不可小觑。禁军又分为飞龙军和万骑军，其下还有左右分之称，如若不把这些人搞定，想成事亦难。韦后这次可是运筹帷幄于一时，府兵和禁军的飞龙军与万骑军的总指挥都由韦后的堂兄韦温担任，其它几个较次要的部门则分别由韦捷，韦灌，韦璇，韦播，高嵩管理。你就是认不清这几人，光听姓氏也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全是韦后的娘家人，而且，那韦捷和韦灌更是韦后的女婿。那高嵩虽不姓韦，却是韦后的外甥。他们商议的第二件事就是把京城的五万兵力调派到那些最可能发生叛乱的角落戒备。韦后最信任的裴谈和张锡，明早亦或许现在，已经赶往东都去主持重要事务。这还不算，宗楚客又派了五百兵马奔赴均州，防范被贬在那的李重福趁机造反。他们决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命令上官婉儿草拟遗诏。你肯定是知道，那上官可以算是曾经圣上的‘内宰相’，韦后也不怀疑她的忠心，你却不知道她是看不起韦后的，私下里与公主的感情是很深的。”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太平公主，见她没有什么表情，才又接着说下去：

“所以那上官接到这个命令，权衡韦后一党的势力后，她赶快联系公主去她府上商讨遗诏怎么写。”说到这，他又停了，看公主脸色，太平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跟上官都认为，虽说那韦后确实讨厌李重福，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推他上位，毕竟他现在已经步入而立之年，如让他继位，别说韦后，就是皇兄你也没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参政。”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相王，大家坐了这么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看大家都望着他，他也不慌不忙，笑盈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