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愚人的国度(2/2)
她慢慢摊开掌心,半截指甲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一股鲜血从掌心汩汩地冒了出来,很痛。
可这痛又算得了什么?她的心比这痛千倍万倍,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又一刀地割着她的心脏,虽不足以致命却足够令她痛不欲生。
眼睛很酸,眨了眨眼睛,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从脸上滑落砸到了地上。
她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下。
外祖母临终之前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的父母不会离婚,他们只是感情不和,分居了。
那这又算什么呢?
是双方都已经另有新欢了吗?
还是母亲出轨了?
既然不相爱了,为什么不能体面地放手?她早就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只是为何要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呢?
合则聚,不合则散。
非得维持一段破败不堪的婚姻才能挽回他们所谓的脸面?她不知该可怜自己,还是可怜画地为牢的父母。
瞧瞧她,自诩有敏锐的洞察力,凭着一个盒子和母亲反常的行为在心里导演了一出大戏,自以为赢得了满堂喝彩,却最终只感动了自己。
还有周朝暮,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和晦涩复杂的目光,以及他三番两次的欲言又止,她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般,自以为打扮得光鲜亮丽,孰不知自己就像穿着“皇帝的新装”的国王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被讽刺嘲笑着。他现在一定以为自己是一个轻浮放荡的女生了吧?毕竟没有一个十六岁的女生会明目张胆地问一个男生这样敏感的问题。
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她自己。
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知该宽心还是纠心,不知道说自己天真单纯还是说自己愚蠢可笑。
可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关心母亲的孩子罢了,她又怎会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她自以为猜中了结局,却连真相的冰山一角都没有触碰到。不,她是生生地抹杀了那个残忍的真相。
其实她该庆幸的,至少母亲并没有生病,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吗?上帝终究是怜悯她的,至少没有从她身边夺走她的亲人,不过是以一种两败俱伤的收场罢了。
她想起外祖母的话。如果真如外祖母所说,他们的婚姻没有结束,那母亲就是出轨了,背叛了婚姻。
她该如何面对母亲?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装作毫不知情继续过着这样充满谎言与背叛的生活吗?她能装一时,能装一辈子吗?还是不顾一切戳穿她的谎言,揭露出丑陋的真相?当着面质问她: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你把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名誉置于何地?
可她又凭什么呢?
连她的父亲都不在乎这段婚姻,她又能怎么做呢?
凭那可笑的母女情分?
她的母亲不过是因为外祖母病逝没有人照顾她的缘故可怜她罢了,如若不是外祖母的临终遗言,她该是决计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母亲不爱她,这四年难道不足以证明吗?
父亲呢?也不爱她。
不是吗?
小时候她常常看到邻居家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只有她没有。好几次,她问外祖母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只有她没有呢?外祖母总是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有时间会回来看她的。又一次,她哭着问外祖母为什么爸爸妈妈还不来看她。她至今都记得外婆的泪水滴在自己手背上时的灼痛感,烫得她都忍不住瑟缩。外婆流着眼泪,哽咽地告诉她:因为尔尔是超人,超人是不需要爸爸妈妈的。她只要记得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尤其是她的父亲,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过她,这也叫爱她?她知道外祖母在哄骗她,可为了不惹外祖母伤心难过,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关于父亲母亲的事情。后来她想明白了,既然伤心痛苦无法换回父母的爱,为何还要为难自己?一辈子能和外祖母生活在一起,她知足了。那时年少,对于生老病死似懂非懂,她忘记了,外祖母也会老去,也会生病,也会离她而去。十二岁的时候,外祖母生病离开人世,就在那时,她的母亲突然出现接她离开了乡下,自此她和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现在想来,乡下的那段生活是多么无忧无虑,令人怀念啊!没有烦恼忧愁,痛苦忧伤。
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外祖母错了,他们离婚了呢?
她又该何去何从?
……
周朝暮尾随着白一尔来到了操场。
他双手插兜,远远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看到她刚开始一直低着头一圈又一圈地绕着操场走着,后来索性坐到了地上。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得颤抖着,她肯定在哭吧。
刚刚迈出的步伐硬生生地停在那里。
她应该不想他看到她流泪的。
她是那样骄傲的人。
周朝暮眉眼清冷地静静看着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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