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待(一)(1/2)
灯火晃动的占卜居中九歌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裳,双手做出结印,一串紫色水晶念珠缠绕在她纤细洁白的手指上,她微微扬起光洁的额头,清秀的眉头下一双眼眸紧闭,她有着挺拔俊俏的鼻梁,鼻尖微微发亮,红色如樱的嘴唇,脸上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冷厉,令人无法接近。乌黑如夜般的长发披洒在她白色的长裳上,一直拖到地上,一丝丝,一缕缕,宛若次第盛开的莲。
忽然,她手中的紫色念珠发出一道亮光,她诧异的睁开紧闭的双眸,那双眼睛宛若死去的雀娑,不过比起雀娑的温柔更添了几分与世隔绝的冷漠。她扬起头来黑色发丝一一划过她的脸颊,宛若流年而执,她眯眼窥看着天空异象,然后低头伸出右手拿着龟壳排出一副卦象。
九沉之象,天地无悔。
九歌见此卦象不由心中一愣,然后举头叹息:“十七年了,天星升起,那孩子也该长大成人,继承了姐姐的灵力。然而此卦为大凶之象,难道华央将要发生不测?”
九歌自华央出生之后从未见过她,但心中一直惦念,时常替她卜卦占卜前程,如今此卦为凶,预示华央即将有一场劫难发生。血光之卦,生死忧忧。
这是月待入宫后第一次被铜盏司巫召见,身为青玦的她站在占卜居的帷幔之外看着里面的九歌,她着一袭白色长裳坐在里面,神色冷峻凝重,漆黑如夜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肩后。月待的心不由忐忑不安起来,自她七岁被选中素衣入宫就一直渴望能够成为九歌大人那样的巫师,所以月待一直都很努力,不过月待做人老是迷迷糊糊,学习巫术之时也总是不得要领,身为妹妹的星颜早已连跳两级晋升为血魅,而自己却还是个青玦,实在惭愧。可是月待还是很喜欢巫师的身份,起码她现在已经是个巫了,生逢乱世,妖孽畅横,唯巫能代替神旨还苍生太平,天女司巫雀娑大人便是最好的榜样,她平定了“百妖之乱”,之后给苍国带来了一时的太平,如今苍国上下十分崇敬巫,赋予了他们高贵的地位,比起宫女来说,哪怕身为服侍巫的素衣也是一种幸福。
月待七岁入宫,如今算来已是她人生中的第十七个年头,她已从素衣荣升为巫中的“惑”级别,也就是青玦。在巫界当中挑选有资质的童男童女,无论出身贵贱,只要能通神灵之体便可成为素衣,素衣还不算是巫,而是巫身边的侍婢,侍婢跟随巫学习礼仪巫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晋升为巫。巫又分为六个级别:分别是惑、生、卜、蛊、幻、冥六个级别。达到“惑”级别的巫师着青衣,尊称为青玦;“生”级别的巫师着黄衣,尊称为玄黄;“卜”级别的巫师着红衣,尊称为血魅;“蛊”级别的巫师着蓝衣,尊称为堇蓝;“幻”级别的巫师着白衣,称为白裳;“冥”级别的巫师着黑衣,尊称为黑尊。除了在不同祭奠之时会着特定的服饰之外,巫师根据不同的级别要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也就是说穿着黑衣的黑尊是巫师当中最高的级别,他们的灵力已入玄冥虚空,故而被成为“冥”,“冥”是可以与鬼神直接通话的大巫,而且还能成为神灵的神替,传达神旨,替人占卜福祸,运筹整个国运,当然这样的人除了天女司巫雀娑之外再无第二人,就连她的亲妹妹身为铜盏司巫的九歌也尚且只达到“幻”的级别。
不过九歌大人的神力已是整个巫界当中最厉害的了,月待心想自己要从巫达到大巫最后再成为司巫需要多久呢?像雀娑大人和九歌大人这样的巫是很少的,即便在巫界达到“蛊”级别的人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人,所以自己的这个梦想是远不可及的吧,只要身为一个巫女好好一步步走下去就好了。毕竟小自己一岁的妹妹星颜很可能会先她一步成为大巫的吧!她只需要从“卜”晋升为“蛊”就可以成为大巫,成为大巫的巫师便可以成为未来司巫的候选人。
夜慢慢的安静下来,就连占卜居角楼外的铜铃声也渐渐淡了下来,月待的眼透过了帷幔看着里面静坐占卜的九歌,此刻她终于被唤了进去。
“青玦月待,见过铜盏大人!”
继天女雀娑死后,九歌被封为苍国的司巫,名号“铜盏”,她盘腿坐在白色的蒲团之上,脚下是一个结印的图腾。九歌缓缓睁开眼,眼中宛若藏有冰川,有些冷漠的看着胆怯的月待。这是一个很美的人儿,着一身青衣,梳着光滑的长发,额前插着一只古朴的铜雀发簪,除此之外再无它物,本就是一个很美的人儿,又何须多做装饰呢?真是可惜了……九歌内心不由暗自叹息,然后仰头看着她道:“你叫月待?”
月待听到九歌叫自己的名字,不由浑身颤抖,内心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九歌大人还从未召见过青玦,而她一个小巫今天居然能够如此近距离的看见九歌,她仍旧如同传闻中一般美丽,华光照人,绝艳天下,年华似乎并未在她凝脂如雪的肌肤上留下刮痕,她浑身笼罩着一股圣洁的光芒,只不过为人稍显冷漠些。
“是……是的。”月待急忙颤抖的回答。
“你七岁入宫,在巫界十年,至今为止还只是个青玦,听说小你一岁的妹妹星颜已经是个红魅了?”
月待颤抖的抬起低垂的额头看着九歌,怯懦的说:“我的资质不如……星颜。”
九歌嘴角冷冷一笑,“听说你还是个糊涂鬼?总是丢三落四,之前在学习医术的时候还弄错了草药,让病人昏睡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月待满脸尴尬,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九歌都知道,需知铜盏司巫掌管苍国上下大大小小巫师近千人,居然能够留意到小小巫女的得失,她不由舔了舔舌头,心中一阵颤抖,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身为司巫的九歌为何要召见自己?
只见九歌从蒲团上缓缓起身,身上白裳高贵典雅得犹如暮雪纷飞,她光着脚踝轻轻的朝月待的身边走过,裙角在席面上婆娑而过,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挂在腰上的铃铛铃铃轻晃,一缕发香飘过她的身旁,那是月见草的香味。月待紧张得要窒息过去,这代替神旨的女神,如今正这么轻轻的从自己身边走过,一切宛如梦中一般。
九歌伸手拉开黑色帷幕,只见露出一面挂满竹牌的墙壁,然后看着月待,月待此刻也已抬头看着帷幔之后出现的竹牌,密密麻麻的竹牌挂满了整个墙壁,那些竹牌便是每个巫师的“生辰牌”,上面用红色的朱砂写着巫师的名字以及他们的生辰八字。月待诧异的看着九歌,九歌淡淡的说道:“这些便是司巫掌管的‘生辰牌’,每一个牌子都代表一个巫师的生命,不过这上面的名字有一个很快就要消失,那就是你——月待。”
月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惊呆了,这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急促,在她还来不及认真为未来规划一切的时候,神便要宣布她的死亡。月待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即将到此结束,在她十七岁韶华如烟的年华。
流年,锦瑟。
萧蔷,落幕。
“当——”月待挂在青衣上的一枚古玉不知为何忽然滑落,跌碎在了地上,如同她此刻失魂落魄的一颗心一般。她看着地上古玉幽绿的碎片,宛若替她占卜了生死命运的一卦。
九歌看着失魂落魄的月待,开口缓缓说道:“月待,身为巫师你应该知道何为‘替’。”
“啊——铜盏大人,难道……难道我被选为了某人的‘替’吗?”
九歌黑色发丝下的眼眸微微一闪,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所谓“替”乃是巫术中的一种,拥有灵力的巫师只要与对方生辰八字吻合就可成为对方的“替”,然而“替”是很难找到的,也就是说能够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替”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帝王之命的人在出生的时候宫廷里的巫师们就会替他寻找一个生辰八字吻合的“替”。遂愿帝的“替”也是巫师中的一位,他同样是一位拥有灵力的人。“替”的存在可以为对方挡血光之灾,或生死。“替”有两种,被称为血替和亡替,然而亡替一生只能被替一次,还需要有法力高强的大巫师做“障眼术”才能完成。月待明白,她被选中成为某人的“替”,因为她的生辰八字和对方一样。
月待看着九歌,颤抖的问道:“铜盏大人,请你告诉我这次是血替还是……亡替?”
月待心中一千个念叨着不是亡替,不是亡替,可是九歌嘴里还是说出了亡替。月待的心逐渐冷了下来,一弯美丽的眉头也顿失了神色,宛若被乌云掩住的明月,再也照不见沟渠。
血替,乃是替对方挡血光之灾。而亡替,则是替对方去死。
九歌走上前来,伸手抚摸过她低垂的眉头,淡淡的说:“月待,这便是命中注定的事。这上面也挂着我的‘生辰牌’,即便是我倘若有一天帝王需要,我也会成为‘替’,为国家,为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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