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泣繁弦成骨枯(1/2)
“教主!教主!”
山石影壁雕镂精刻,绘色鲜着,栩栩呼之欲出。凌冶蔓枝下,佳人巧倩娉立,薄纱衣袂盈如仙谪,似融于背后九幽冥界掌传,与妖花神明长艳歌舞,死别生离,瑰丽奇伟,凄伤哀绝。
柔软指腹轻抚踯躅花蕊,香瓣,终移至根茎,纤纤玉指恨恨紧握,一声轻微挣扎,茎断,花残。
“何事?”
眸中一滴湿润成殇,银面之后,女子声音沉冷,启唇已无幽咽。
“重峦阁主······咳咳······重峦阁主杀进来了!”
闯进来的魔教弟子踉跄跌跪于地,满身是血,狼狈不堪:“属下等人尽力阻拦,奈何靖安王武功高绝,剑势凌厉,终是让他闯进来了!洞外教众已难撑一炷香的时间,是退是守,还请教主示下!”
“这样啊······”淡淡回应,女子长送口气,“你上前来。”
那名弟子应下,依言上前,走上玉阶后单膝而跪,单薄身形因受创而有些微摇晃。
“那个重峦阁主果然厉害?”
用残枝挑弄着银盏中的甘露,女子漫不经心问道。露水三两溅落,晶莹如日光下消融的山巅雪水,偶有几滴落上女子足踝,冰莲玉落般的晶莹。
“是。”暗自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心神,银衣弟子依言答道,“一套剑法出神入化,我等功力尚且不及,便算用银鞭织下擎网,也未能将其制住。请······教主恕罪。”
“剑法······”三两徵音响起,径自念念了句,探指轻拂一旁瑟弦,女子婉然一笑,“他使的什么剑法,你可知晓?”
“是凌霄剑法,”细细回忆方才交手,心知此乃破敌之关键,弟子不敢轻怠,“属下见那剑招游走不定,千变万化看似缥缈无力,实则来势凌厉,我等根本无从招架。听闻重峦一派皆习此等剑法,想来应该是了。”
“哦······”
女子颔首,了然般轻轻应道:“是不是这样?”
“噗!”
刺破血肉的钝响,沉闷如凝云雷隆,带着濒死的压抑,血腥味道很快盈满一室,称得女子身上的香气,竟有一丝醉腻的甜意。
“教主······教主······”
血于口中如泉涌出,将牙齿着染,淋漓如方撕咬完猎物的狰狞恶兽。望穿面具之后那双笑如春风的眸子,银衣弟子布满血丝的眸中充斥几欲炸炽的不甘,愤怒与惊恐。
“临阵逃脱者,下场同此。”
扔下手中尸体,女子淡漠道,声音不大,于石室之中回响,足令人不寒而栗。众人方才看清,刺入银衣弟子腹部的,并非短匕利刃,而是被教主拿在手中的折枝,仅仅一根折枝而已。
“是。”不由一个寒噤,众弟子伏地叩拜。不敢多留,忙鱼贯而出至洞外御敌。
“埋了。”腥腻味道萦绕鼻端,面具后的容颜微蹙了下眉,飘然回身,负手而立。
“谨遵教主圣命。”玉儿恭谨揖言。轻挥了挥手,示意两旁俾仆将尸体拖去乱坟。倏一抬眸,却见一道冷锐如暗夜细芒,直向女子后脑射来。
“教主小心!”
“叮!”
她不会武功,抢身推开女子已是不及。那一瞬只道是眼花,未闻女子的脚有任何移动,却见那枚细如毫发的银针竟擦其发鬂险险掠过,一声轻吟,直直没入身后曼珠影壁。
“曼珠义为曼殊,亦为曼姝,为情孽无尽,地狱永坠之意。相传冥府三涂河畔,彼岸花生,魂魄闻之忆及前世,终为情累。花妖曼珠叶妖沙华亦不能免。”疏缕青丝拂落,背对身后来人,女子凝视涂壁所绘掌故,幽幽启唇,“奈何彼岸之花花叶同根,却生生相措,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世世不见,终成情苦。无受情思,终是相见,却遭神明怪罪,堕入无尽轮回,生生世世泣血,却不能见。”
“世人皆言曼珠之花凝血而成,滴滴血泪铸其永恒,亦为忠贞。”唇角轻勾,覆于银琼脂面下,却冷漠如冰封河川,“殊不知那世代的忠贞,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命运的玩笑罢了。”
“因而我从不信忠贞,从不信相守,只信那一分情累,一线牵念。”手心沁出细汗,腻濡往昔伤痕,如临大敌,游离生死边缘,也从未有过如此恐惧。深深吐纳,终于,女子转过身来,面具之后的眼眸穿越重重幽寂,笃面似曾相识的容颜,“而如今,便连那一丝牵念,也没有了。”
“世间之情皆为牵念,亲友之情亦是如此。”蟒袍染血,三两剑痕割裂阔袖锦纹,襟衽明紫亦为斑驳,眼底有细微波澜,直视盯向自己的眼眸,杀闯进来的重峦阁主语声淡然,“一切情之如是,你又何必执念情爱之情?”
“执念?哼!”冷哼一声,女子唇启狡黠,“拜靖王爷所赐,我的亲眷于八年前尽数亡于灭门之祸。执念,重峦一遭,我再无执念!玉儿······”
“教主。”玉儿依言上前,却见女子伸手拂起她鬓旁散落青丝。她心里一慌,忙自卑垂下头来,“教、教主······”
“看到了?”
纵然低首,也无法掩饰额际被烧灼之后的疤痕,女子放下手,轻笑:“这可是你们重峦阁的杰作呢······”
“真是可笑······”径自打发玉儿去一旁抚瑟,洞中徒起幽咽,倏而拔徵高亢。佳音起伏间,她话锋一转,徒生讥诮,“我竟为贵派,为你,为自己仇人,无端卖命这许多年,落得此般生不如死的下场,真是活该!”
“无人逼你,是你一厢情愿。”一泓秋水徒起波澜,淡漠语声中,泛起些微涟漪,右臂持剑紧握,骨节突允,称得那双染满血迹的手狰狞如厉兽指爪,“这怨不得我,便如我,也怨不得你。”
“怨我?呵!莫非堂堂重峦阁主,天子将相肱臣,竟也如王爷自己所言一般,一厢情愿?”女子失语轻笑,言词嘲讽,婉转妙曲相衬之下,尖锐如斧刻冰削,“只可惜,都是一厢情愿,却未必两情相悦,眷侣成终。”
“但若你想,便无不可。”心中似被极细锋锐蓦地一触,心弦百牵,江珩目露坦然,“你若不愿,又何尝屠灭三千羽林,令圣上更加执意派我来西垂寻你?锦儿······”
“不要叫我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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