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土地庙（2/2）

陈姝定了定神，先从衣襟上拼下了几块布条，将男子血流不止的左肩与左腰包好，然后也顾得不腿上的疼痛，抓着男子的衣衫，在黑暗中拖着青衫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走去。也幸好是下山，否则陈姝拖着他只怕寸步难移。饶是如此，不过二十余丈的距离，却足足走了一刻钟，待进得庙来，陈姝累得几乎虚脱，此时早已分不清自己衣衫的是汗水，还雨水。

一阵急雨下过，庙外雨势虽然未减，四周却已不像刚才那边黑暗。陈姝借着昏暗的光芒，依稀看到地上有一尊神像碎得一地，还有一尊土地婆的神像倒在一旁，还算完整。庙里面早已是破败不堪，房顶四个角中已塌了三处，雨水倾盆而下，与外边无异，只有土地婆婆的神像旁边，还勉强可以避雨。

陈姝将青衫男子拖到神像旁边，又颇费了好些力气，而陈姝也倚在佛像旁边气喘吁吁。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小了一些，月亮也渐渐地从乌云间露出头来。陈姝见自己与那男子的衣衫上，都已经被他的鲜血染成了红色，而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被她用布条包紧，但依旧有鲜血流出。

陈姝想到他身上的伤都是为救自己所受，于是再也顾不了男女之嫌。从神龛前的供桌上找了一个破损的陶罐，用雨水洗刷干净，然后再乘满雨水端了回来。

陈姝红着脸将男子的衣衫解开，又从包袱中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衫，拧干了水，撕成一条条的布条。想要为他清洗伤口，重新包扎。可毕竟男女有别，陈姝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肌肤，便已经臊得满脸通红，立即将手缩了回来，一颗心也是怦怦地跳个不停。

好一会儿，陈姝才渐渐平复了下来。陈姝暗骂自己没用。重又鼓起勇气，这一次她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但却强忍心中的慌乱，不让自己缩回手来。

陈姝记得曾在哪本书中看到过，受了外伤，若身边没有金创药，可将干草烧成灰，再以这草灰止血。此时在土地庙中，虽然没有干草可以烧灰，但这神龛前香灰却也不少。于是先用雨水将青衫男子伤口上的淤泥与血渍清洗干净，然后再取些香灰覆盖于伤口，最后再用布条将伤口扎紧。包扎完伤口中，陈姝又将男子衣衫上的雨水干了，再重新为他穿好。就这样，前前后后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完。

待一切都整理停当，陈姝依旧红云满颊，心如鼓敲。

忙完了青衫男子，陈姝又来整理自己的衣衫，因为包袱中的衣裙也尽数湿透。所以只得将包袱中的衣裙，以及身上穿的长袍拧干了水，摊开凉在神像之上。

至于身上的中衣，陈姝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陌生男子，这时，那汉子的脸上的泥污也都被擦拭干净，竟然是位英俊的少年郎。陈姝明明知道他已经是昏迷不醒，但还是躲在神像后面将中衣脱下，也只是拧干的水份，再重新穿好。

待一切弄完了，这才从神像后出来。陈姝看了看庙外，此时外面的雨又小了很多。陈姝思念母亲，又担心恩公的伤势，心中烦闷。于是双手抱膝，坐在土地婆婆的神像旁边想着心事。

雨渐渐地停了，随即便起了风。土地庙破败不堪，四下里的墙壁上也是到处露风。此时虽已是盛夏，但荒山中的夜风依旧很大，一阵微风吹来，陈姝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忽然，陈姝听到青衫男子似乎在说些什么。她转回身来，见那男子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而此时，他正双手抱胸，浑身颤抖，口中不停的嘟囔着。

“冷…冷…”

陈姝忽然想到了儿时的往事，那年父亲与一名军中的医者聊起伤者，记得当时大夫曾经说过，‘如果伤者失血多过，即而发冷，则需要以炭火为其取暖，若是不待身体暖和便睡了过去，十有八九难再醒来。’

想到这里，陈姝心头一紧，此时恩公昏昏沉沉地，若任由他如此睡去，只怕是性命难保。想到他舍命相救，自己却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若是恩公就此逝去，那……那……

“恩公，醒醒！恩公，快醒醒……”

陈姝想将那男子唤醒，可无论她如何呼唤，那男子都没有丝毫反映，口中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

“冷……冷……”

陈姝心中焦急万分，但既然无法唤醒这男子，如今唯一的办法，便只能是让他更暖和一些。

陈妹站起身来，想找出些可以引火之物。她见神像前那倒在地上的神龛是以林头制成，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是并未被雨水淋湿，可作引火之用，心下稍安。

于是便去男子晾在神像上外衣中找引火之物，一翻之下不由得心中一凉，那男子身上竟然什么都没带，没有钱，没有身份文碟，更加没有引火之物。而自己也行得匆忙，包袱中也只有几串铜钱，几件首饰和衣衫。

陈姝暗怪自己，妄自认为聪明伶俐，办起事来思虑竟如此不周全，竟然不带引火为之物。

回过头来看那男子，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已然呈青紫之色。想为他多盖几件衣裳，可此时包袱中的衣裳也都是湿的。陈姝想到这男子与自己素未平生，却侠肝义胆，挺身相救，如今他命在旦夕，自已却对此无能为力。陈姝又伸手推了推他，想将他唤醒。却只觉得他的身上已然冷若寒冰。怕是再迟一些，便要性命难保。

终于，陈姝下定了决心，虽然她心中明白，如此一来，自己便与眼前这陌生男子此生此世，再难与他撇清关系。但事出无奈，已容不得她再想更多。

陈姝咬了咬牙，将那男子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为他驱除寒冷。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初初抱住他之时，还是被他冷若冰霜的身体冰得打了一个寒战。

陈姝咬着牙，紧紧地将他抱住，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了些效果，那男子的身上已不再似刚才那般寒冷，开始有温暖了起来。经过这一整天的起起落落，陈姝也早已是疲惫不堪。陈姝就这样一直抱着他，渐渐地，倦意袭来，终于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