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哀变（下）（2/2）

绵忻不屑地冷哼一声：“竖子少在那里大放厥词！本王的命的就在这，你若想要大可凭本事来取！引颈就缚？哼，你想都不要想！”

载垣见他已下决心搏命一战，故而发怂的往阵中退了两步后，下令道：“上——”

只见绵忻一手提剑招架，一手夺过两枝刺来的长矛，然后大呵一声后将矛投出去，霎时把三名兵卒像串肉一般贯在签上。副将见他骁勇非常，便亲自带几名好手逼来，绵忻虽然武艺了得，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只得只得且斗且走，生怕一个走神，便被敌军钻了空隙。

约莫斗了半盏的工夫，追兵仍然未能拿下绵忻，载垣站在远处望着，心里那叫一个着急！他夺走一骑兵的弓箭后，准备亲自对绵忻施以偷袭。此时敌兵却愈聚愈多，数十枝长矛围着绵忻疯狂攒刺，绵忻虽说依仗轻灵的身法，躲过无数致命伤，但是其肩和后背都仍然挨了几下颇重的创击。载垣见他的反应开始迟缓，便立马冲其小腿放出冷箭，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还在未等惊诧的绵忻缓过神来，其腿腹便已血染裤衫。

天际布满红霞，景色瑰丽无伦，崖上追兵宛如围食的群狼，面目丑恶且狰狞，反观身负重伤的绵忻，却仍然平和挺立，英风飒飒。

载垣凝着精疲力竭的绵忻，暗暗思忖：啧，就这样杀了他未免太过可惜，不如先将他给活捉了再做打算。

载垣慌不迭地呵止住急于抢攻的兵士：“都听着，叛贼绵忻暂且不杀，留其性命活捉起来。”

绵忻素知载垣心性恶毒狡黠，他用着寂冷无波的眸色盯着所有人道：“活捉？哈哈哈哈，想拿我当人质做挟皇兄，简直是痴人做梦！”

失血过多的绵忻转身望向那数十丈的深渊，朦胧中，他仿佛看见沟壑底站了许多被皇权所害的旧相识，这些人不断地挥舞招满血污的手，召唤绵忻一道离去。

绵忻哀痛地将宝剑怒插于地后，仰天长啸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言罢，便纵身越崖。

“阿木尔，对不起，夫君不能遵从你的叮嘱回来了，余生的峥嵘岁月，只能留你独自坚撑了。”

生为长君，社稷之福。

死为长恭，家门之痛。

夫心先竭，妻腑后痛。

笛声单鸣，伤心独路。

红枫如血，朱鹃如诉。

追骑为寇，残阳为公。

——悼爱新觉罗·绵忻

见到绵忻壮烈自裁，副将倒也不禁觉得心生惋惜，他紧蹙着眉锁问道：“王爷，瑞亲王的尸首可要带回安葬？”

载垣微微得意：“哼，若照我的意思便是搁在这里喂野兽便好，可惜皇上仁孝，为了顾虑太后的感受，仍准备以王侯之礼为他下葬，所以你就带几个人去谷中收殓吧。”

副将刚欲离开，却又心事重重地谓载垣道：“不对啊王爷，那佩儿格格乃是和瑞亲王一同逃的，为何咱们一直没有瞧见她啊？”

这一袭话宛如一瓢冰水泼在了兴头上的载垣：“佩儿？坏了，咱们一心只想着杀瑞亲王，却不曾留意那丫头不见了！快，速速带人往东路追赶，绝不能让她逃掉！”

副将应答：“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佩儿从昏迷中苏醒，她示意管家将她放下后，道：“管家，这是哪儿啊。王爷呢？”

管家自责的垂下头，哽咽道：“格格，老奴也不知这里是哪，只晓得王爷已经引走追兵时辰了，估计现在已经……已经去了！”

佩儿心房一颤后，便绵软无力地瘫在地上哭了起来：“王爷，王爷！王爷……”

就在主仆俩哭的泣不成声时，前方竟然有一队官兵急急地赶来，管家绝望道：“完了完了，追兵又至！格格，看来我们今日注定休矣！”

佩儿定睛望去，激动地说道：“不，来的不是追兵，是科尔沁郡王！郡王，救命啊！郡王，救命啊！”

僧格林沁听见佩儿呼唤，连忙扬鞭策马而来：“佩儿，你们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瑞亲王呢，他在哪里？”

管家无奈地摇头道：“回郡王，王爷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独自引追兵向西走了。”

僧格林沁怅然叹道：“唉，本王一得知杀令，便立马带人来追你等，希图能抢在怡亲王之前把你们藏起来，没想到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佩儿下跪哭求道：“不，还不算晚！郡王，若你现在带人去营救王爷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僧格林沁道：“不行的佩儿，怡亲王是奉圣旨行事，本王若是与他抢人，便等同犯下欺君之罪。”

佩儿失落道：“这么说，王爷今日必死无疑了？”

僧格林沁惋惜地点了点头。

佩儿默了半晌，目光中蓄满悲痛之情，她勉强的定住心神后，乞求道：“虽说王爷救不得，但是让臣妾见见静主儿总可以吧？”

僧格林沁顿了顿道：“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偷偷地见家姐一面可以，但若想像以前那般跟随就不行了。”

佩儿强自撑住身子，按住胸口缓了气息道：“郡王放心，臣妾只见娘娘一面，见过之后，我便会投身方外之地，远离是非。”

僧格林沁心中一沉，忍不住露出几分痛惜的神色，他下马扶起佩儿：“苦了你了，上马归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