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苟且(下)(1/2)
馨云馆飘荡出《牡丹亭》的旋律:“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宫里会唱昆曲的女子有两位,而会唱这种孤怨曲段的人,却只有成贵人。
坐在青鸾翠屏雅座上的成贵人,正手捧着的确良布,娴娴的勾织着,那些缤纷的丝线被她的妙手穿引后,呈现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
童茭捧着一樽釉里红鲤鱼纹瓷瓶走了进来,瓶中斜斜插着一把快要凋谢的肉色月季,萎靡干黄的花瓣就像清瘦的成贵人一般缺乏朝气。
童茭叹道:“《牡丹亭》、《桃花扇》、《游园惊梦》,自打进宫以来,小主都把苦怨的曲子都唱遍了,奴婢每每在旁倾听,都觉得忧伤不已。”
童茭的话似乎触动成贵人那脆弱的心弦,她放下手里的绣样,低低的说道:“心里想什么,嘴巴就唱什么,我进宫也有四年了,可是却没过过一天风光的日子。满腹的苦水只能通过唱悲曲来发泄,漫漫难熬的时间只能在刺绣女红中打发!呵呵……真是可笑啊!”
童茭见成贵人不悦,赶忙安慰道:“主儿过得再不顺遂,也比那位尚答应强上许多呀,听说看守咸福宫的嬷嬷脾气很是暴戾,不仅克扣她的饭菜,有时还会责骂她,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得。”
成贵人道:“落魄了又如何?至少尚佳氏在皇上的心头走过一遭,想她在圆明园承宠时,我被弃在别苑,她当上咸福宫主位时,我还要看堂姐的脸色过日子,直到现在,我依然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贵人。”成贵人越说越凄悯,眼中逐渐漫上了泪花,苦涩的滋味涌上她的喉头。
童茭往她面前的琉璃杯里中倒了些茶水:“小主,怨愤伤身,凡事还是看开点好,这茉莉槐浆茶有安神泻火的功效,是奴婢特意为您煮的,小主把它喝了后就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待梦寐苏醒,所有的烦恼便都忘却了。”
成贵人欣慰的接过杯子,温言道:“偌大的皇宫,也只有你会想着法子安慰我,童茭,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实在是受委屈了。”
童茭道:“小主折煞奴婢了。”
成贵人垂下那沾有泪珠的羽睫,将花茶缓缓地饮尽,沉浸在感动中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童茭那颇有深意的狐目。
没过一会儿,成贵人便觉得脑袋沉甸甸的,她以手覆额,难受的说道:“童茭,我突然晕的厉害,快,快扶我回床歇息……”话声刚落,她便趴在桌上酣睡起来。
此时的童茭原形毕露,她讽落的笑道:“哼,伺候你这个没本事的主子,的确是委屈了我,不过以后好了,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酉时的养心殿冷寂的出奇,烛台仿佛被沉凝的气息包裹着,难以散发出温热的光华。
成谔谓封斛平道:“封太医,成贵人感染了风寒,特传旨请您去永寿宫问诊。”
封斛平取下皇帝额上的毫针,淡淡地问道:“这会子当值的御医很多,为何偏偏要找本官过去?”
成谔道:“估计是成小主认为你现在正处内廷,去永寿宫的脚程会比其他御医快些吧,况且大人医术高明,慕名传召也是有可能的。”
封斛平倦怠的整理着手边的医具:“有劳公公转告,本官这便赶往永寿宫,皇上的针灸已经做好,晚些时候给他喂下药汤即可,告辞。”
成谔笑道:“大人慢走。”
封斛平赶到馨云馆时,弦月已经高悬空中,按理说庭阁的宫灯都已经点上了才对,可是四周却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封斛平望着这里反常的气氛,心里生出几分怯意,他边打量着面前的寝殿,边试探的说道:“成贵人,微臣过来给您问诊了,您在房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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