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夕丁与他的梦(1/2)
夕丁骑着马在一条干渴的道路上,太阳肆意地彰显他的威力,远方的空气被炙热地扭曲。圣骑士感觉身体的水反复蒸出又凝结在衬衣上,难受得不行,他摸了摸马鞍边的水壶摇晃了一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真是该死!
夕丁心里想,他和他们本该在三天前就到达帕帕灵,但到现在距离帕帕灵却仍然还有半天路程。夕丁扭过头,不出所料,车队还在地平线处待着,而且没有丝毫前进的迹象。
我真是发疯,为什么要来!
圣骑士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调转了码头,朝车队行去。
的确,护送贵族的家眷回领地从来不该是一名圣骑士的职责,可这确实是他自己所提出来:
“我正好想回家乡去看望下母亲(大家也知道夕丁圣骑士一向恪尽职守,没有什么空闲时间陪伴家人),很久没有见到她(大概有多久?夕丁记不大清楚,他倒是一直跟母亲有通信,但好像断奶后给抱走一样遥远,这种感觉当然不正确,因为他十三岁才从老家进到王都)。那条道路听说很不安全(这是母庸置疑的,近来盗匪越来越猖獗,到底要追究谁的责任呢?)我想这是正好顺路的。”
于是,他也无可避免地要遭受这炎炎夏日的折磨了。
走近之后,夕丁看到马夫、仆役和卫兵们仍然敞着衣服,零零落落地在路边的树荫下乘凉。一辆辆马车载着各种包裹晾在路上,马儿们被放开,系到同一棵大树底下。
“怎么回事!”夕丁走进后,问一名士兵,“十分钟前就命令你们启程。”
夕丁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夫人还不舒服,说不能走。”
“夫人在哪?”
“还在马车里。”
夕丁下了马,走近了车队里最漂亮绚丽的四轮大马车,马车上插着一面旗帜,上面画着一只夜莺,夜莺的嘴里叼着一把宝剑。他伸手在紫色窗帘的窗户底下敲了三下,“是夕丁吗?”一个相当懒散的妇人声音从里头传来。
“是我,你还头晕?”
“还有些难受。”
“再忍耐一下行不行?现在启程,今天日落前就能赶到帕帕灵,到时候就可以好好休息。”
“再等一下,夕丁,再等一下。”
“我们停下来的次数太多也太久了,我们早就该到目的地。”
“我说了,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听着,”夕丁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口气说才合适,“我们计划是三天前到帕帕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在路上给太阳暴晒,这完全是浪费时间。这条路相当不安全,昨天过的那个村子你也听说了,好些商队给树林的强盗抢过,还有些还没了命。”
“我知道,夕丁,我都知道。”马车里不再传来声音,夕丁站在毒辣的阳光下,体会一滴滴汗水顺着肋部滑下的感觉,树林中传来一波波蝉鸣让他更加烦躁。现在没有一丝风,仆役们都躺在树荫底下呼呼大睡,卫兵迷迷糊糊地杵着长矛,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
半晌,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
“进来说吧,夕丁,外头太热。”
本来会立即拒绝的圣骑士这回没有说“不”,前几次的经验已经告诉他这都是无用功。
夕丁上了马车,见到夫人斜靠在座位上的夫人,这是一个与夕丁年纪相仿的贵妇人,愈发干枯黯淡的头发扎成一团堆在同样干瘪的脖颈后面,她的右手捏着一把扇子,无力地垂在膝盖上,左手则张开着罩住上半部脸,即便夕丁坐到了他的对面也懒得放下手去看他一眼。夕丁看到她的嘴唇跟自己一样发干变白。
“艾丽莎,我们应该现在就走,这里不安全,我不是在吓唬你,半个月前才有一队商人被洗劫一空。”
夫人放下手,用即便是在这样盛夏时节也让夕丁打冷战的目光看着他。夫人的眼角边上生长出许多细小的鱼尾纹,但她的眼睛依然漂亮并且吸引着夕丁,“我知道不安全,但你不是还在这里吗?”
“但是······”
“但是什么?”艾丽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冷漠的笑,“难道你又打算把我抛下?”
浪潮般涌来的蝉鸣依然挥之不去,阳光依然发挥着他的威力,夕丁僵在座位上,脸上说不清是讨饶还是愤怒的表情,他像面对一面无法攀登的绝壁一样面对着夫人,不知所措,而且觉得面目全非。
“难道是我的错?”夕丁朝着悬崖大喊,得到的也不过是悬崖的回音。
“难道是我的错?”艾丽莎平淡地反问。
“那我又能做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
“当然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像现在这样坐在边上看就行了。”
“你不愿意当时为什么不说?”
“说给谁听,我的父亲吗?你以为他会给我权力去选择?”
“我也没有。”
“是啊,是啊,你也没有。”艾丽莎抬起手,再一次地遮住半张脸,“我也没有,你也没有,二十多年了,什么都没有”
“不,”夕丁有些苦涩地说道,“你还有孩子。”
“是啊,孩子······我的孩子。”
艾丽莎伸出手掀开窗帘,她问夕丁:“你能看到他吗?”
“没有。”
“大概在后头,陪着他的乳母在一起吧。”艾丽莎放下了帘子说,“我本来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都是儿子。”
“对你丈夫而言是好事情。”
“哼,也是吧。至少我也不用担心我的女儿最后也成了······”艾丽莎的手指在空中划了划,最后还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词语。
“其实我是觉得如果能生个女儿的话,应该会长得像我。那三个男孩都太像他们父亲了。”
“老二像你。”夕丁说。
“不,更像他父亲,被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两,大的也是,老三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艾丽莎格格笑了起来,“不过他们要是长得又哪里不像,他大概得天天发狂了。你说呢,夕丁?”
夕丁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给窗帘挡住的窗户,或者说他看的就是窗帘。
“你在害怕吗?”
“别傻了。”
“那就好,夕丁,那就好。”
艾丽莎让身子躺得更下一点,她说:“我想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过几年大概就不可能了,我想再生个孩子,希望是个女儿。”
夕丁在座位上,挪了挪位置。
“夕丁你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不喜欢却还要跟他生孩子?这大概就是我们女人跟你们男人最大的差别,我们分得清,你们分不清。”
“分得清什么?”
“不知道,你自己猜。”
说完,艾丽莎拿出条白手绢,伸到窗户外头,不多时,一个佣人走到了马车边,恭敬地问:“夫人,什么吩咐?”
“告诉大伙儿今天不赶路,卸下行礼,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遵命,夫人。”脚步声很快远去,夕丁听到仆役们含混不清的喊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满。
“这里不安全······”
“好了好了,”艾丽莎向夕丁伸出手来,“扶我下去吧,今天就在这儿,以后事情以后再说。”
对这支车队而言,露营不是什么麻烦事。不用砍伐树木做栅栏,也不用端着铁锹去挖壕沟,几十个人只需要拿着斧头稍微砍出一片平地,铺上几张毯子就足够等晚上睡觉。除了艾丽莎和她的孩子,仆人们专门为其搭建起了帐篷。再然后就是把马车的行李卸下来,在一阵忙碌中,夜幕也悄悄降下。
此时,最主要的营火已经燃起。仆人们本来只打算煮点红薯汤,不过艾丽莎大方地说既然明天就到帕帕灵了,大家可以尽情吃喝,于是叫仆役把一大堆香肠给做了晚餐,还大发善心让人开了桶王家葡萄酒,那本该是她丈夫要她从王都带回家享用的。有位女仆在边上提醒了这一点,艾丽莎满不在乎地说:“谁要管他,要喝让他自己带去吧!”
如此,人们也不得不为女主人的慷慨而感到振奋,于是大家在第一杯的时候就祝福艾丽莎身体健康——那本来是国王的位置。艾丽莎和夕丁站在一起,小小地抿了一口酒,微笑着向大家致意。这时候,一名上了年纪的女仆领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走了过来。小男孩手里捏着一朵紫色的花,冲着艾丽莎兴冲冲地喊:“妈妈,看!看!花!”艾丽莎高兴地俯下身子,摸着男孩的头:“多棒啊,我的小宝贝,你是要送给我吗?”男孩用力地点着头,艾丽莎吻了吻他宽实的额头,“谢谢你,你真好。”孩子开心地笑了,他张开两条手臂,想要母亲的拥抱。但艾丽莎对女仆说:“带着弗雷顿先去睡吧,别让孩子玩太晚。”
女仆看了一眼不停喊“妈妈”的费雷顿,又瞟了一眼伫立一旁的夕丁,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是,夫人。”然后牵着小家伙离开了。小弗雷顿显然很不满,嘟嘟囔囔了一堆大人们听不懂的语言来表达抗议。
“你觉得弗雷顿怎么样?”艾丽莎问夕丁,脸上全然没有了高兴的色彩。
“挺像你的。”夕丁随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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