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山无陵，天地合（5）（2/2）

他顺着桌案边坐下“好”，然后不经意地一低头，看见她一双被裹布缠着的玉足，翻涌在心中整整一日的愤怒、怨怼，竟被心疼占去了大半。

他没来得及责备她为何不穿鞋，她已经哽咽着开了口“我没有在承香殿见到郯王，更没有通报消息，你要相信我，我到承香殿时，太平公主已经派人在那里候着我了，我不能得罪她，所以才去公主府赴约，后来在府上，她又以死逼我从你这里……”

他的面色遽变，目光倏然从她的玉足上挪开，抬头看着她消瘦的面容，疼惜尽散，只剩愤怒“够了！我不想听你胡编，公主以死逼你做什么？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字字句句，宛如凌迟，将她直接摔入地狱，她怔怔地僵硬着，以平静到异常的语气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宁肯从公主府带回来的，是一具尸体是吗？”

他心里想说不是，可是从公主府带她回来时，那种被心爱之人背叛的羞辱感一层一层袭涌而来，到最后，他也变得平静，平静到只剩下绝望“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主府？太子乃国之根本，从来立嫡立长，漱嬑多年无所出，嗣直还只是一个孩子，姑母都能下得去手，我设局慌称嗣直病重，就是想姑母放松警惕，本来差点就握到了她谋害皇嗣的罪证，你一趟公主府回来，就都枉费了！”

“我……”她咬着唇，明明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可事实眼前，似乎一切解释都过于苍白。

“你烧的最糊涂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可我听见的，是你在不断地说着对不起，你告诉我，你对不起谁啊？！”他猛地站起身，朝着她呵斥道“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当初你算计我，使我错失了神龙之变，中宗和韦氏逼则天陛下禅位时，你就在我身边，仿佛说的就是对不起！漱嬑小产时，你在宫中发了几日的烧，你忘了？你有隐疾，若非背叛我，你怎会如此心虚！”

那最后一声呵斥地太过凌厉，竟吓得武霓裳浑身一抖，泣不成声。

“我没有……我没有……”她喃喃地自语，李隆基的字字句句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脑袋里反反复复地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翻搅，又像有无数个声音在里面责怪她，她想解释，可是怎么说啊？说她宁可喝下那毒药也不愿背叛他？说她承受的种种？

可她明明还活着的啊，那一刻，她竟从来没有如此奢望自己是死在了公主府该多好。

到最后，她却只能无力的重复着那句“我没有……”。

她好痛，脑袋像要炸开了，她用手紧紧地按住，以为这样就能按住那些不断翻涌的声音。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说你在意我，可你却从未真的信任我，你不要逼我……”

她按着脑袋喃喃自语，拼命被她遏制着将要发作的隐疾正在蠢蠢欲动，她拔腿就朝着大殿想要逃离开，可是才跑了几步，李隆基已经回神拉着她的臂膀，将她拽了回来。

“是你在逼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武攸暨入殓那日我看见你们在雨中谈话，回宫后你愈发关注公主府的动态，晚宴那日你和她比肩而坐，谈笑说着什么？我一句也没问过你，我把你禁足只想断了你和外界的联系，我甚至利用嗣直逼姑母动手，好尽快将她斩草除根，而你呢？你的背叛，却狠狠抽了我一记耳光，痛的我无所适从！”

她摇着头，眼神是和发病时一样的涣散，她哽咽着，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肤，直到已经深入皮肉，那样的痛苦才使她有了些许理智。

可隐疾一旦发作，那样的痛根本就拉不回她的神志，李隆基看着此刻迷离涣散的她，居然一时乱了手脚。

不知何时，他索性慌手慌脚地低头覆上她的唇，他的呼吸急促，就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她却只是僵硬着身体如同木偶般任由他的手往她皮肤里探去。

眼角的泪水还在滴落，李隆基已经将她完全占有了，比起第一次还尚有些许的温柔，这一次，他的暴戾就只剩下发泄。

她浑身痛的像是被撕成了碎片，明明一直在求饶，他却像是为了报复一般，不肯罢休。

直到了最后，已经有撕破的血迹淌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头到尾有多过分，一层恼悔席上，他终于停了下来，僵硬地低头看了她须臾，抬手揩了揩她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就只好站起身，随手替她遮好被褥，然后兀自穿戴妥帖，扭头离去。

好在，他离开时，看见她眼中虽然泪水不止，瞳孔却是清澈有神的。

殿门合上之前，他声色喑哑，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主府，我不想去追究，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甘露殿思过，想明白了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