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山无陵，天地合（3）（1/2）

晚宴散去已是戌时末，李隆基灌了几壶清酒入腹，醉意熏熏的。

步辇就侯在麟德殿外，高力士想了想，还是问他“陛下要去凤鸾阁吗？

他看着那步辇出了一会儿神，高力士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听他回答“去皇后宫”

辇驾于是朝着皇后宫不疾不徐地行去，他撑着脑袋假寐，耳边一会儿是武霓裳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太平的，本就有些醉意的脑袋，这会儿更是乱了一塌糊涂。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猛地扑在他的额头上，他骤然清醒了片刻，冷不丁脱口就吩咐高力士“去凤鸾阁”

高力士也不多问，吩咐辇驾又折了回去。

这个时候整个凤鸾阁都歇下了，一盏灯也不见，李隆基撇开高力士，醉醺醺地晃着身子就去打门。

武霓裳虽早早地回来了，却一直都不能入眠，门才打了两下她就急急地迎了出来。

夜色深沉，但见空中星星点点，照着彼此的容颜。

“都退下”他吩咐身后的一众内侍，众人便都退了下去。

寝殿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呼吸音粗重，酒气浓郁，偏又不要武霓裳扶着，兀自摇摇晃晃地寻着毡垫坐下。

“你怎么了？”武霓裳方才就着星光见他神色异常，一边问，一边就去烛台掌灯。

火折子甫一点亮，殿里才笼上一层单薄的光线，他突然几个大步上前，狠狠地攥着她点了火折子的手臂，火光骤然熄灭，她又一次看不见了他的神色。

“武攸暨入殓那日，你是不是私下见过太平公主？”

“今日晚宴上，你们切切私语，到底说了什么？”

他的酒气喷薄在她的鼻腔里，连着他的问话一同窜进她的脑袋，她的胸口一滞，以为是被发觉了自己受太平要挟一事，待要开口，他捏着她手臂的力量却骤然一紧，冷冷地开口“如今我已是大唐的天子，你难道还想要改变什么吗？”

武霓裳忽然记起当年，她也曾信誓旦旦地向他提议要在武则天身边做他的耳目，后来却为了私心而算计了他，使他错失良机。

只是原来这些，他也不曾忘过。

她的心口紧窒的难受，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委屈“公主和你说了什么？晚宴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久许久，黑暗中他紧阖的眉眼才缓缓舒展开，攥着她手臂的力量又狠狠地紧了几分，仿佛是要将她碾碎了。

她咬着唇，隐忍着才不让自己露出吃疼的感觉，却听他极冷极清淡地敷衍了一句“罢了，没什么……”

须臾，他抿了抿饮酒后愈加干涩的唇“登基之初，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可能要忙一阵子，你就好好待在凤鸾阁，不要见任何人，免得被人利用”

说罢，他已经甩手摸着黑，扭头离开了寝殿。

武霓裳还未反应过来，那隐在黑暗中的背影已经看不到分毫了。

言外之意，是要拘禁她的意思？

胸口迎来一阵闷疼，明明昨夜还相拥入眠，方才还是那般柔情蜜意约法三章的两个人，此时不过转身的功夫，竟就只剩下了猜忌。

太平公主的手段，当真是见血封喉，一矢中的。

夜凉似水，却凉不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