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1/2）

帝都北面三百多里外的内丘县，全境都是起伏的山地。海拔不算高的群山之间，有一条山涧，泉水叮咚作响。在半山腰的地方，有两条石坝拦住从高处流淌下来的泉水，形成高低两个水池，低处的水池面积较大，池水清澈见底，有小鱼儿在石缝间潜游。

水池之外，是一处平阔地带，种满了栗子树。如今正是八月里，树上结着的壳斗已经裂开了口，红褐色光亮的栗子聚蓄了崩裂的力量，就要挣开壳斗苞跳了出来。

栗子林深处，有一处院落，依山而建，院门朝西开，面积不大，院子的地上铺满了大少匀称的石板，石板上一尘不染。小院的南面是一排房舍，最靠西的是山羊圈舍，地面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紧邻山羊圈舍的是一间小屋，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干草；最东面的一间有一张大床，角落里有些竹篓，里面放满了玉米粒、花生等物。小院的东面是火灶间，灶上瓦罐里正烧着水，水还没有开；北面是三间正房，正房大门的两侧墙上挂着火红的干辣椒；西墙的一根木桩下，有一条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从北面的山坡上跑下来，进到小院内，一边向正房跑，一边喊说：“娘，娘，你看，你快看，我们摘到什么了？”说着来到正房。

正房的门虚掩着，进来正房再看，正房不高大，正当中的北墙上挂着是《喜庆娃娃庆有余图》，图下地上是一张榆木条案，上面供着的是当季的果品：石榴和大红柿子。正房中间的地上是一张杨木的八仙桌，桌子的四边各有一条长凳，正房西面的角落里还有三四个杨树墩，可以坐人；靠着南墙地上放着的都是铁掀之类的农具，正房东西两侧小间的房门都关闭着。

许是听见孩子叫娘的声音，东测小间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夫人，瘦高身条，端庄优雅；身上穿着蓝布大襟衣服，阔脚裤，即使穿着如此普通山林妇女的装束也能瞧出这夫人生得骨格不凡，袅袅婷婷。只听那夫人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有些埋怨地说：“满儿，你又去后山了，是不是又去摘马蜂窝了，仔细马蜂蛰了你，浑身疼！”

那个叫滿儿的孩子，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兴奋地说：“娘，您猜得真准！您看，这个蜂窝又黑又大，安哥哥说，我们摘了个宝贝。”说着，把手中的蜂窝往那夫人面前呈送上去。那夫人接过蜂窝，不忍心地说：“确实是个宝贝。只是倘若你们兄弟受了马蜂的蛰毒，又要痛上好些天！”

满儿信心满满地说：“小安哥哥最是懂得摘蜂窝，才不会让马蜂蛰着我。娘，要是您不信，您看，我身上一个红点也没有！”说着就把笑脸往那夫人身上靠了过去。只听那夫人又说：“你没事最好。娘说了好些遍，不让你去那后山，怎么又去了？”滿儿毫不在意地说：“哪里就会那么巧，还能回回都能碰上黑瞎子，娘不要担心！”

那夫人听见满儿说道黑瞎子，心疼地说：“满儿，如今慧可大师去了津口，你要是再碰上黑瞎子，谁来保护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叫娘怎么活下去！”说完，那夫人的眼圈都红了，眼角有泪水流了出来。满儿伸出手去，想要为那妇人擦拭眼角的泪水，刚举起手，看见自己手上沾着有蜂巢的残留，着急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地蹭着双手，蹭了几下，还是蹭不干净，有些慌了，举起右手，发誓说：“娘，娘别伤心了！我保证，我保证今后再也不去那后山，还不行吗？娘不要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