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威与恩(2/2)
李德裕这才反应过来:“臣谢陛下”
马元贽又喝退千牛卫:“还不退下?”
千牛卫面面相觑,又退出大殿。
皇帝端起茶盏:“马元贽,去尚膳局帮朕取些糕点来”
“是”,马元贽退下,又将殿内的内侍全部遣退,偌大的宣政殿,只剩下皇帝与李德裕两人。
“李卿,昨日朕去过李固言的府邸了”
“臣知道”
“那你知道朕在李固言的府邸碰到谁了吗?”
“牛侍郎?”
“你猜他去李固言府上干什么去了?”
“这······,探病?”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再猜”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去救李固言”
“李尚书和牛侍郎素来友好,相救也是应该的”
“可是他骗了朕!”,皇帝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案几上:“他为了明哲保身,竟然说自己是来李固言府上探病的!他竟然还搬出什么仁义道德,真是可笑之极!”
“臣,臣不知所言”,李德裕叩首。
“李卿呐!”,皇帝走下龙榻,跪坐在李德裕面前:“朕放眼整个朝堂,能信任、依仗的,就只有你一人啊!”
“臣,臣······臣惶恐!!”,皇帝这一番话,让老迈的李德裕血脉喷张,冷却多年的热血再一次迸发出来。
四十年了,四十年了!李德裕沉沦漂浮,大起大落。
他曾经踌躇满志,又灰心丧气;他曾经一腔热血,又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
年岁在长,心智在消。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李德裕披衣起身,望月兴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牧羊的苏武一般,冰天雪地,穷愁孤独,但却守节不屈。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李德裕不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只好一下一下的叩首,以谢这迟到的浩荡皇恩。
“李卿呐!”,皇帝伸手将李德裕扶起来:“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走下龙榻,和你促膝而谈吗?”
李德裕摇头:“臣不知”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龙榻:“这龙榻高,无数人都得仰视着。朕在这些仰视的人里发现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那目光中,分明有贪婪啊!”
“朕害怕!朕害怕被这些人仰视,朕虽然名义上是天子,可实际上呢?朕算什么?朕有做天子的尊严吗?”
“就说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他当朕是天子,当朕是这大唐的君王了吗?”
皇帝苦笑一声:“朕累了,下来坐一会儿,与朕亲近的人坐在一起,朕觉得心安”
“陛下!您就是大唐的天子!只要有臣在一天,陛下永远都是天子!就该坐在龙榻上!”
皇帝拉起李德裕的手:“文饶!朕害怕!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都不敢深眠,朕在卧榻上放着一颗石头,提醒朕时刻警戒!”
“仇士良、鱼弘志握着神策军,就如同一只猛虎在朕的卧榻边,朕每日胆战心惊,如何安睡?朕这龙榻如何做的安稳?”
“陛下!”,李德裕再叩首:“臣愿意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
“难呐!难呐!”,皇帝起身,走上台去,坐于龙榻:“李知温事件之后,户部有司空缺,前几日仇士良向朕进言,强荐户部主事崔铉为户部侍郎,朕······”
“崔铉?可是博陵崔台硕?”
“是”
“此人不是与牛僧孺交好吗?仇士良怎么会······”,李德裕嘀咕了一句,再一衬思,马上就觉察到了其中的缘由,这是仇士良等与牛党结交的信号啊!
“什么?李卿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皇帝叹了一口气:“其实朕一直觉得李回李昭度勇毅沉稳,该担此大任,可是······”
“陛下,仇士良与鱼弘志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依仗皇恩而作恶,除掉他们就像是擦去衣服上的露水那样简单”
皇帝皱起眉头:“李卿心中可是有了韬略?”
李德裕举起玉笏,自信的回答道:“请陛下拭目以待”
“那朕就静候李卿佳音!”
待李德裕退出宣政殿之后,皇帝的脸便阴沉下来:“来人,来人!”
一内侍便从偏殿迎上来:“陛下何事?”
皇帝吩咐道:“速去殿中省告诉仇士良,李德裕举荐李回李昭度为户部侍郎,朕难以定夺”
“另外告诉仇士良,李德裕面色不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韬略,让他务必小心!”
“奴婢遵旨”
内侍离开之后,皇帝冷哼一声:“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当天,皇宫中发生了两天大事,一件是李固言之子李振素衣赤足,自丹凤门跪地而入,三步三扣,九步九扣,直行到宣政殿方罢。
李振痛哭流涕,陈述李固言为大唐做出的贡献,并陈述他作为男儿子为了救李固言而做的各种事情,并着重陈述了在牛僧孺府邸的遭遇,请求皇帝对李固言开恩。
另外一件便是皇帝感与李振的孝心与李德裕的求情,法外开恩,发内诏出李固言为假河中节度使,非有诏而不得出府门半步,颐养天年。顺带斥责牛僧孺,罚他俸禄一年,禁足三月。
同时,这封诏书也施恩以赦三司罪犯,所有囚徒皆减罪一等,而且言明这是李德裕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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