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追亡(1/2)
时间退到稍早些时候,嘉靖一行人仍在大漠中游荡。
说是游荡,是因为他们不知去向何方,原本预定的返程因为马匪的突然出现而被打乱,虽然两名大内侍卫加上陈洪很轻易地就杀了他们,却不免迷失了方向。
天上苍鹰掠过,传闻胡人豢鹰以查敌情,不知真假。
两道血线飚上天空。
嘉靖惊诧地看着身边的两名大内侍卫软软地瘫了下去。
银线被缓缓收回红袍之中,陈洪微笑着看着嘉靖。
不言而喻。
嘉靖沉默半晌,问他,“南直隶的军火案查出来了?”
“回陛下,没有。”
“因为背后的主使就是你。”
“陛下英明。”
“缺钱?”
陈洪摇头,“想坐一坐你的位置。”
嘉靖哑然失笑,“自古以来还未有太监做天下的例子。”
“那我就做这开天地来第一人吧。”
风携尘起,杀气弥漫。
“你应该明白,杀了我,你也做不了皇帝。”
“我知道啊,还有太子在嘛。”陈洪阴柔地抚摸着自己的红袍,“所以我才把你骗来漠北,好让冯保下手啊。”
嘉靖明白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篡位,陈洪只说了几点,想必他还有更多的安排没有说出。
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这里是漠北,场面被马匪盘踞,这些亡命之徒只有在边军出关扫荡或者胡人大举南下的时候才会暂避锋芒,求助他们只会死得更快。
边军呢?现在是二月,边军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关扫荡,若是巡逻的斥候必然不是陈洪的对手。
胡人?更不可能。
自己一世英名,居然栽在小人之手?
荒谬。
陈洪似乎看穿了嘉靖的心思,笑容更甚,“陛下无须担心,我会让世人知道是胡人埋伏了陛下的。”
“那你就是千古罪人。”嘉靖冷冷道。
“原来你真的在乎天子百姓!”陈洪有些惊讶,“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下不乱,我还真不好坐这个位置。”
“为什么要谋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纯粹就是想要权力罢了。
自古以来篡位的人多半都是这个理由,只不过有的人会稍作掩饰,有的人根本不在乎非议。
少有人是真的救济苍生吧。
陈洪一步步逼近,嘉靖却毫不慌张,他本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才来草原的,只不过他以为杀他的人会是林寻舟。
红袍一抖,一缕银线垂下,被陈洪缠在指尖,似乎他并不想用穿喉的方式简单杀了嘉靖。
嘉靖静静看着陈洪向他走来,二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
抬手,撤线,再缠线。
陈洪就这样把玩着手中银线,终于在某次缠线之时抓了一空——银线断了。
这时,他才忽地感觉到面颊有些刺痛,伸手一摸,竟隐有血迹。
即使再凛冽的寒风也刮不破人的肌肤,更何况漠北的风沙远不及此。
普通的风沙的确做不到,但若是风沙中夹杂了剑气呢?
他们正站在下风处。
陈洪猛然回头,一眼望见了高处的林寻舟。
那匹瘦马狂奔了一路,几近气竭,陡然勒马,不由得一声哀鸣。
林寻舟从马上跳下,轻抚马背,解开缰绳给它喘气。
他面无表情地扫过陈洪,目光落在嘉靖身上,极尽讽刺鄙夷。
下处二人俱是目瞪口呆,不明白林寻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准备做什么,一时怔在了原地。
“别想了。”林寻舟说道,“听说有人要杀皇帝,我来看看。”
陈洪转过身,面对着林寻舟,他倒不怕将后背暴露给嘉靖,现在能伤到他的只有林寻舟。正如他虽然离嘉靖很近,却没有第一时间突进,挟嘉靖以自保,一切都得看林寻舟的意图再决定。
“那您来做什么呢?”
林寻舟没有回答,四周风沙却陡然加剧,肌肤割接之感更甚从前。
其意不言自明。
陈洪仍是没有动,他不敢说能打赢林寻舟,最好的办法似乎是用嘉靖的性命来要挟林寻舟,但他同时心里也没有底,他怎么保证林寻舟不会把他们一起杀掉呢?
他要的是活下来当皇帝,而不是用自己的命换皇帝的命。
数次呼吸之间,陈洪平复了心绪,攥紧剩下的一根银线,猛地朝林寻舟抖去。
瞬息即至!
林寻舟拔剑横挡,一声重响,竟被生生震退。再看银线,已是十丈长蛇,随风沙狂舞,左右横扫,飞沙走石,又如飞鸟啄食,势比迅雷。
连挡三剑,林寻舟已退三步,在银蛇再次高高跃起之时,青光乍现乍收,缓缓汇于剑上。
林寻舟屏息凝神,倏然一剑挥出,便是一条青蛇腾空。
两蛇相触,银蛇一口便咬在了青蛇七寸之处,正欲将其一口咬断之时,青蛇忽地化为青气,四散开来,又立刻凝成青蛇,紧紧绞住银蛇,一口便咬断了蛇头。
噗——陈洪喷出一大口心血,踉跄倒下,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的银线,它仍是和在自己袖中时一样柔软,但已了无生机。
一声长啸,陈洪撕开袖口,露出瘦骨嶙峋的双爪,还有那尖长的指甲,须发乱舞,呼啸而至。
林寻舟迎面而上,直刺面门,陈洪竟用双手挡剑,血崩三尺,剑身却也不得而入。
剑势再变,瘦爪再挡,一连数次,林寻舟竟被逼到嘉靖面前。
再贸然接招,可能会伤及嘉靖,那他一路赶来打这一架岂不毫无意义。
嘉靖一直神情复杂地站在后方,这时候u倒真不是想自持什么风度临危不惧,实在是双蛇乱舞,退无可退。
林寻舟往后瞥了一眼,轻声道:“滚。”
嘉靖勃然大怒,然后掉头就跑。
雨势渐大。
顾少言把朱载垕与朱素嫃护在身后,严世蕃一脸惊慌,却仍努力地搀住严嵩。
乾清宫的玉石阶梯前已经躺了一大片尸体,鲜血混杂着雨水一阶一阶地淌下,在凹处汇聚成血塘。
这些全是鞑官们的尸体,虽然他们人数众多,奈何禁军却拥有火器,借着玉阶雕栏的掩护射杀了一大批鞑官。
不过他们的火药终究是有限的,打到现在,已经不主动向鞑官射击了,双方隔着玉阶相望对峙。
冯保静静站在鞑官身后,丝毫不担心会引起喧闹的样子。
朱载垕撇开顾少言,独自站到前面看着冯保,居高临下,竟显得比冯保还要平静,不知是谁被逼宫。
顾少言冷冷地盯着他,却是心绪不宁:冯保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逆逼宫,必然有万全准备。
派去联络后殿的禁军一去不返,想必凶多吉少,他们只能凭着残余十几名禁军手中的火器抵挡,一旦火药告罄,人数众多的鞑官必然会一拥而上……
风起雨偏,几滴雨水越过屋檐落到顾少言脸上——下雨!
顾少言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冲到前面检查禁军的火器,果不其然——已经半潮。
禁军能撑到现在全凭火器,一旦雨势加大,必然使火药受潮,火器作废,那就真是万劫不复。
“你们撤到屋檐下来!”顾少言大喊。
“不行……”禁军首领低声道,“乾清宫地势甚高,一旦撤到檐下,玉阶便成了死角,逆贼大可借此掩护冲上前来。”
这些禁军只能坚守在此,等待既定的结局。即便如此,仍无一人退却,皆是对冯保怒目而视。
“大人——早做打算。”
顾少言咬了咬牙,望向身后数人。
严嵩站了出来,声音不温不火,“冯公公这是在做什么呢?”
“造反啊。”冯保笑道,他很清楚这些宦海浮沉数十年的老人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谈判与妥协,他最不喜欢这样,所以一开始就把话说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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