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行逆(2/2)
两名守卫软软地靠在墙上瘫了下去,在这个死角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冯保扔了令牌,直接用银线打开了牢门,放出了那些鞑官。
他本就不需要令牌,只不过需要悄然地杀死守卫。
数十名鞑官从中走出,不时扭动着胳膊,活动经骨,为首的正是被顾少言呵斥过的火赤。
“还是公公高明啊,不惹是生非,恐怕我们都得被朝廷分开监视。”
冯保阴冷地笑笑,低声道:“现在皇宫禁军不足三百,前宫可能不到一百,御前大概数十人,只要你们动静够小,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明白!”火赤激动地应下,招呼身后的鞑官,穿上明军军服。
冯保抬起头,感受着雨点落在脸上。
雨还不够大。
哐当一声,顾少言寝屋的房门被慌张推开,亲信跌跌撞撞地闯入房中,“大人!大事不好!!”
顾少言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因为忧虑冯保一事已经数日没有好好歇息了,所以在他以为是自己多心之时便彻底卸下了心防,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亲信眼中俱是惊恐,“我们被骗了,那太监趁着我们监视他的功夫,派亲信调走了大半禁军!”
顾少言脑中轰的一声,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犯了大错:他本应该第一时间报告太子,而他顾及自身,想等有了确凿证据再禀报,因此太子虽然不喜欢冯保,却仍旧信任他,视他为内宫老臣,这样只需一个借口就能骗来太子的诏令调走禁军。
太子太年幼!!
顾少言从床上蹦起来,抓了衣服就走,厉声道:“清点人马跟我进宫!”
刷地——他拔出墙上的绣春刀,明晃晃的刀身映着他狰狞的脸色。
“大人!”亲信连忙把他拦住,“您不会是要带人进宫吧!那可是谋逆!”
顾少言愣住了,没错——他不能带人进宫,这是谋逆,除非他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冯保在预谋不轨。
“我一个人去!”顾少言挂上绣春刀,拍了拍亲信的肩膀,“你去五军营的营地,告诉他们有人谋反,让他们立刻进宫勤王!”说完,顾少言就冲进了雨中。
“他们不会相信的!”亲信在身后大喊。
“我想办法!”
朦胧雨中,顾少言的身影飞快消逝,亲信愣了愣,转身冲入另一片雨幕。
天已经有些微亮了,街边已经有些人在支了早摊准备做生意了,顾少言飞快地在屋檐上穿行以尽快赶到皇宫。
可是——越近皇宫,反而越是冷清,到了城墙之外,竟无一个人影。
颇为诡异。
顾少言没有停留,径直冲向内城。
午门——无人。
金水桥——无人。
太和门——无人。
一直到了乾清门,顾少言才看见一队值守的禁军,顾不得气喘吁吁,他一把抓住了为首的禁军,“陛下在哪?!为什么前殿没有禁军?!首辅在哪?!”
顾少言恶狠狠的样子惊住了这队禁军。
“说啊!!”顾少言吼道。
“噢噢……陛下正在乾清宫内歇息,阁老和小阁老都在值房,前殿应该是在换防吧……”
换防?换防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御前只有四队禁军,三十六人!”
“全部召集起来,守在乾清宫外!你们再去把首辅护送来这里。”顾少言一把越过禁军,又猛地怔住,“公主在哪?”
“东宫。”
东宫?哦……是了,太子监国之后,公主便自作主张搬到了暂时无人的太子东宫,自己是知道这件事的,却一直没有去探望公主。
眼下已经来不及再去东宫了。
他握住禁军首领的肩膀,恳求道:“也请把公主护送来这里,拜托了!”
“啊……是!”
太子朱载垕已经被殿外的喧闹吵醒了,披了便衣走出大殿,就看见了满脸惊慌的顾少言。
“顾大人,何事惊慌?”稚嫩的脸庞却有着坚毅的目光,哪怕他已看出有事发生。
“回殿下。”眼见朱载垕无事,顾少言缓了口气,“臣见御马监太监冯保趁神机营离京之时行踪诡异,更调离禁军,恐其意图不轨,故前来救驾。”
“冯保?”朱载垕蹙眉,“神机营离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那禁军呢?”
“禁军?冯保昨日上奏要为禁军,所以我给了他诏令,分了一半禁军出去,难道他们没有回来吗?”
“恕臣直言,这五百禁军怕是凶多吉少。”
朱载垕沉默了,脸上的表情是被欺骗后的愤懑,却不见有多少担忧。
“所以,冯保要反?”
“臣以为如此!”
“那怎么办呢?”
“事不宜迟,臣已集结乾清宫御前禁军,等首辅、公主一到,就请陛下率军与其余禁军汇合。”
“那你呢?”
“臣去五军营驻地搬兵勤王!”
朱载垕望向远处,说道:“顾大人还是保护姐姐吧。”
顾少言闻言回头,正看见朱素嫃慌张地跑来。
仍是一袭红衣,仍是一柄长剑。
“出什么事了?”
顾少言粗略讲了一下大概,于是又多了一个蹙眉的人,但与朱载垕不同,朱素嫃只是说了一句:“全凭大人安排。”
顾少言点点头,随即就听见一声怒吼,“又搞什么幺蛾子!”
严世蕃缓步搀扶着严嵩走来,对顾少言怒目相向,不料朱载垕也在,连忙俯身行礼,“参见殿下。”
顾少言只得把担忧再说了一遍。
“呵!”严世蕃满脸不屑,“神机营调兵禁军调兵都是提前汇报的,有什么问题?顾大人执掌锦衣卫,难道就这点胆量?”
严嵩倒显得十分冷静,“顾大人小心谨慎,不愧能执掌亲兵,但小心过了头,却也使人麻烦。”
顾少言明白了这两人并不相信他,甚至太子可能也没有多相信他,想到这,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公主,却不料朱素嫃亦在看他。
四目相对,顾少言飞快地撇开目光。
未及有人出声,便听得一声惨叫。
啊!!
紧接着便是刀剑相撞之声,以及火铳独有的击发声,前门的禁军搀扶着退到了宫前,紧跟着一道飞快的人影。
倏——一道火光掠过,人影立扑。
鞑官。
众人面面相觑,前门禁军立刻行礼禀报,“启禀殿下,有数名鞑官冲击乾清门,均已毙杀,禁军死一伤二,尚且不知是否有其余反贼。”
朱载垕道:“召集前殿禁军一同护驾,派人去联络后殿禁军。”
“是!”
太子的从容不迫,处变泰然,令众人都暗自吃惊,顾少言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把他当孩子看太久了。
“严世蕃。”朱载垕淡淡道,“身为内阁大学士你就如此暴躁?多向你爹学学沉稳。”
严世蕃一阵结舌,连忙行礼认罪,余光与严嵩相对,二人眼中俱是震惊,这种语调,仿佛他们是在面对嘉靖皇帝。
朱载垕把顾少言推到朱素嫃身旁,“顾大人就保护好姐姐。”说完便不顾二人不自然的神色,面无表情地望着前门。
“护驾!”
一声大喝,数十名禁军迅速排成两排,手持火铳面对乾清门。
比禁军人数约多一半的鞑官狰狞着走出乾清门,放肆地朝着帝国的太子挥舞弯刀,在他们身后,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冯保,他半佝偻着腰,毕恭毕敬,就像每一次朝见一样。
林寻舟在草原上转了两天,身下的瘦马尝遍了好吃和不好吃的青草,这才找到了所谓近在草原边缘的呼格部。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呼格部的确就在草原边缘,是林寻舟自己漫无头绪,找错了路。
林寻舟远远望着这小小的部落,牵马走近。
十几顶帐篷,一小圈篱笆,七八只牛羊,坐在门口鼓捣着什么的胡妇,以及永远都在嬉戏打闹的小孩,他们瞧见林寻舟,马上露出害怕的神情,纷纷跑回了胡妇身边,背过去不敢看他。
长衫、发冠,还有不同于胡人弯刀的长剑,不一不在昭示着这个人并不是他们的同伴。
林寻舟在门口驻足,胡妇们紧张地抱起孩子退到帐后。很快,便有一位老人蹒跚而出,努力向林寻舟行了个汉礼,说道:“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请多包涵。”
“你会说汉话?”林寻舟颇为惊诧,他原本还在担心语言不通还如何用手势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图。
老人讪笑了几下,“草原边缘的部落总有几个会说汉话的人,再往北,靠近王庭,就没有了。”
林寻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边军不时扫荡草原,边缘胡人首当其冲,若想避免整个部落灭亡,总要有人去讨好明军,充当向导或者献上食物,而自成祖皇帝以来,明军再也没能深入过草原,所以王庭附近的胡人是没有见过明军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学说汉话。
听说北方胡人就是因此看不起南方胡人的,即便他们是以部落相分,不是完整的帝国,却也觉得这些人近似叛徒。
可问题是不想他们做叛徒,王庭至少要能保护他们啊,既不愿派兵保护这些微不足道的部落。又不想让他们在明军兵锋面前卑躬屈膝,实在是不可能。
“听说你们这里走一个叫北存义的人?”林寻舟问道。
老人愣了一下,旋即指了指最里面的帐篷,“他就在里面。”
林寻舟打量了一下,朝那里走去,老人踌躇了一会,小声问道:“您不是来杀他的吧?”
“那可不好说。”
帐篷内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颊消瘦,发须蓬乱,但双眸却炯炯有神,细看面庞,依稀可见其年轻时的风流相貌。
说起来,此人正是年轻是流落草原的吧?
男子的眼光越过林寻舟,盯住他背负的浩然剑,皱眉道:“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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