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行事风格(2/2)
“卖……一批火铳给他。”
林寻舟猛地一拍桌子,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通敌卖国!”
孙明诚吓得直接缩到了床角,不住地磕着头,“饶命!饶命!”
林寻舟站起来,缓缓拔剑出鞘,剑身和剑鞘摩擦的铧铧声仿佛是磨在人骨之上。
“等一下,还有几句话要问。”顾少言站到孙明诚面前,把他扶起来,“那位杨大人,和你很熟吗?”
“不熟啊!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可是杨大人知道八月廿六你要在紫金楼会面倭寇,然后第二天,他就死了。”
“他知道?怎么可能呢?”孙明诚眉头紧锁,忽然道:“杨廉是因为知道了钱公公的秘密才会被灭口的,可他怎么会知道呢?”
李让冲上去一脚踢在孙明诚的心口,“老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吗!”
顾少言把李让拉到身后,“那么事情就是这样,杨大人通过某种渠道察觉了孙明诚要资助火器给倭寇,但他没来得及把消息告诉别人就被幕后主使钱芳给灭口了,李让作为另一个住在杨府的人被提前调走,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纰漏。”
“老大人……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李让喃喃道,“我也可以帮他啊。”
“杨大人曾身居高位如今都门前冷落,你就更是人微言轻了,告诉你不过是多一个人陪葬。”顾少言说道。
李让沉默了,然后轻轻点头,“是啊,老大人收留我只不过是看我可怜罢了,从没想过我能帮他什么,毕竟我只是个为了二两银子可以被人打死的庸人。”
林寻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又转向孙明诚,“那么你没有要说的了吧?”
“饶命啊!大侠饶命啊!”孙明诚惊恐地喊道。
“我们也可以不杀他。”顾少言突然出声,“我们还需要抓住钱芳,他才是罪魁祸首。”
“是是!小官一定全力相助。”
“收人当狗有什么意思?”
“是没意思,但是很有用。”
林寻舟瞥向李让,后者轻轻点头。
收剑入鞘。
“南直隶是东南的中心,应天是南直隶的中心,结果应天知府通倭,真不知道这仗还能不能打下去。”回来的路上,顾少言感叹道。
林寻舟望向李让,“你见了胡宗宪,他有没有提一个叫戚继光的人?”
“好像提到了,但我没在意。”
“府衙的文书里有他,说是在台州练兵备战。”顾少言说道。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赢定了。”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这么肯定?”
“书上说的。”
李让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下一秒,他就撞到了顾少言的背上。
砰。
“怎么不走了?”李让捂着鼻子问道。
顾少言突然在前方站定,同时林寻舟转向了后方。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两旁的民房虽然破财但墙体很好,一般人要攀上去并不容易,墙上也没有开窗,正适合伏击。
林寻舟三人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正面两人,后面一人,将他们堵在了巷中。
月光倾下,可见为首的男子脸上有一道伤疤,他开口,声音却很轻,“有人出钱买你们的命。”
“是那位钱公公的安排?”林寻舟笑着问道。
男子不语。
“你们杀了孙明诚?”顾少言忽然闻到了一丝血味。
“有人也要他死。”
“那怎么不趁刚刚动手?省的麻烦。”
“我们拷问了他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消息?”
“值钱?”顾少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是的,人们都把我们当做杀手,但我们其实是商人。”
“你们卖什么?”
“我们什么都卖,但卖到最后只能卖命,我们也不想总是卖命,所以也搜集一些消息。”
“那你们有什么消息可以卖给我们的吗?”
“一百两。”即便对方是自己要杀的目标,男子也好不介意,仿佛能不能杀死对方,自己会不会死,他都不是很在意。
顾少言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对折两道,以暗劲推向男子,毫不吝啬,林寻舟和李让都微微侧目。
男子右手微动,手指准确地夹中银票,打开看了一眼,收入怀中,“如果你们能活下来,要去找他报仇,要小心他身边有一个高手。”
“怎样的高手?”
“一百两。”
顾少言再抽了一张过去,李让不禁咋舌。
“我只能说,他不是江湖中人。”
“噢,那就宫里的了。”顾少言并不意外,南直隶镇守太监如此重要的位置,身边有宫内的侍卫保护,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为什么不是那位高手来杀我们?”顾少言再甩了一百两过去。
“他仇家太多,不敢让那高手离身,况且也不方便,借用我们,手上会干净些。”
顾少言点点头,回望二人,“没有要问的了吧?”二人摇头。
“这就没了吗?”男子倒显得十分失望,“你们也可以雇我们去帮你杀了那人,当然,是在你们死了以后。”
“什么价?”
“五千两。”
顾少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敢说,你知道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吗?正一品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千两。”
“那我们自己杀了钱芳岂不是白赚五千两。”林寻舟也笑了出来,“第一次知道会武功还有这种好处。”
“那预祝几位成功。”男子淡淡地说道,语毕,三名刺客缓缓拔出袖中匕首。
顾少言抽刀出鞘,他不觉得这些人能看出这是绣春刀,况且看出了也没关系,他们都是要死的。
林寻舟只是把剑鞘拿在了手中,剑都没有抽出来,把李让护在身后。
战斗瞬起!伤疤男子一眼就看出三人中的李让不会武功,翻身跳起,踩着墙壁连续借力,一跃仗之高,直冲李让而去,身后一人迅速逼近顾少言,将他拦在二人中间,后面一名刺客没有动,他在等男子跃下的瞬间出手。
顾少言毫不惊慌,他相信林寻舟完全有能力保住李让,所以他可以全神贯注对付这名刺客。
匕首的突刺被长刀横挡,一击不成顺刀而下,直冲顾少言的手指而来,顾少言右手一松,绣春刀自然落下,瞬息之间,左手抓住刺客手臂,右肘猛地打在刺客胸膛,右脚平抬,将绣春刀重新打回手中。
另一边,在男子跃起瞬间林寻舟也动了,却不是保护李让,而是直奔另一名刺客而去,速度之快刺客居然无从反应,一脚踢在印堂之上,力道之大让那刺客倒飞出去,再无生息,再次转身,后发先至,与男子硬对一招,落回李让身边。
林寻舟的确不擅长轻功,但那是相对于北六息而言,对于这种水平层次不齐的江湖刺客,林寻舟已经算是轻功高手了。
两名同伴一死一伤,男子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因为他知道慌张毫无用处,深吸一口气,男子宛如离弦之箭冲向林寻舟,林寻舟闪都不闪,迎面而上,剑鞘直刺,气势竟更盛男子,让他不由得胆战心切,横刀回防。
当!
那是剑鞘撞在匕首上的声音。
然后是匕首断裂的声音。
最后是剑鞘砸在男子胸口的声音。
绣春刀抹过刺客的脖子,他捂着脖子软软地倒下,抽搐了一会便无动静。顾少言回头看向那边,刀疤男子靠着墙大口吐血,另外一个刺客远远地躺在地上。
“太丢脸了。”男子沙哑着说道。
“是有点。”林寻舟把剑鞘负到身后。
“我还说了那么多话。”
“都过去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男子又吐出一大口血。
“你这样的人,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请教大名。”
“你都要死了,还想这么多?”林寻舟奇怪地看着他。
“只是感叹会遇到过江龙一般的高手。”男子的呼吸变得短促起来,眼神也变得涣散,“请……几位帮帮忙,我胸口里有一张纸条,写的是我家的地址,拜托……把刚刚的几张银票,还有我身上的一点钱,寄给我的家人。”
“我出来……就是为了挣钱养家,求求你们,把我剩下来的钱寄给他们,求求……”
男子咽了气。
林寻舟看着他,没有动,李让从后面走过来,从他身上摸出了那张纸条和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两。
“你可怜他?”林寻舟问道。
“有点吧。”李让轻声道,“快死了还想着寄钱给家里人。”
顾少言站在旁边擦拭绣春刀,听见李让的话,忽然想起他好像也是在努力攒钱寄给家里。
林寻舟却冷笑了,“你凭什么可怜他?凭我们保你没死?你要是被他杀了呢?还觉得他可怜吗?”
“你只看到了他失败时死去的样子,却没有看到他之前每一次杀人的样子,这次他杀的孙明诚不是好人,那他就没有杀过好人吗?杨大人,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人物,他们就不可怜吗?”
李让突然想起了那个叫马宁的小官,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在城外的小屋里,干着卑微的工作,每天都要迎合上官,小心翼翼地过着每一天,结果还是死了,理由是大人物做了一件事,需要一个替死鬼,嗯,就是你了,至于你活没活够,想不想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好像他自己啊。
“一个人值不值得帮助不是看他可不可怜,而是看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小师叔教我的,此后我再也没忘。”
林寻舟神情寂寥。
李让无声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抱着那堆银子走了,“下次注意,这次还是帮他吧。”
林寻舟无所谓地耸耸肩。
顾少言跟在后面。
天上还是那月亮,只是地上多了三具尸体。但又有谁在乎呢?每一座城市的小巷里都会死人的,尤其是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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