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若何(2/2)
这次林寻舟多等了一会,他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王阳明总会说些自己想听的了吧。
然而没有。
王阳明睁开眼睛,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没有证据。”
林寻舟缓缓皱眉。
“你说了很多,但这都是你的猜测,猜测就算再合理,终究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你就不能说小师弟北游是假的;没有证据,也就不能随便杀死一个人,何况他是皇帝,否则——有点不合道理吧。”
林寻舟哑然,很恼火地摇摇头,“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王阳明一字一顿,“因为你在将自己的仇恨强加到一个不确定是否是凶手的人身上,这很不对。”
“好啊,那我就去找证据给你看。”林寻舟轻蔑地说道。
“此外我还想和你谈谈‘天下’。”王阳明继续说道,“你找到了证据,在道义上说服了所有人;又有盖世武功,确实杀掉了皇帝。”
“然后呢?”
“然后会怎样呢?”
“很简单——天下大乱。”林寻舟回道,“你是想听我说这个吧?”
“先帝无子嗣,故传位于兄弟,然而宗族兄弟甚众,偏偏是当今皇帝,想必诸王不服,太子又年幼,一旦天子驾崩,一定会有人造反,届时群雄并起,便是天下大乱。”
“而所有的罪都会由百姓承受,他们妻离子散,为了权贵的利益在战场上相互杀戮,没有参军的百姓更是待宰羔羊,任何人都可以欺凌。”
“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弃百姓于水火,陷苍生于倒悬。”
林寻舟自嘲地笑笑,“只要不是白痴,谁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就是因为人人都这么想,那些人才会肆无忌惮地作恶——你要替天行道?好啊,先想想百姓会怎么样吧,解决的办法就是,跳出这个怪圈,长痛不如短痛,只要我们做了一次,就没人敢继续猖狂了。”
王阳明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轻叹道:“你现在比小师弟还要小师弟。”
林寻舟摇头,“一直如此,只不过以前我听小师叔的话,小师叔不在了我就听自己的话。”
“我拦不住你?”
“拦不住。”
“讲道理也不行?”
“不行。”
“那我求你,这样可以吗?”
谭如鸣坐在门外的石凳上,时不时朝书房望一眼,显得忧心忡忡。林寻舟进去之后她就躲到了门后想要偷听,又怕被人发现,
林寻舟从屋中出来,看见她,显得十分意外,“你在这里做什么?”
谭如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睡不着,出来乘凉。”
林寻舟哦了一声就往外走。
“诶诶,等下!”谭如鸣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扯到远处,小声问道:“没打起来吧?”
林寻舟莫名其妙,“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以前不是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吗?”
“那是以前,隐居三年,我现在脾气超好。”
谭如鸣吐了一口气,“那就好。”又问,“你要走了吧?”
“暂时不走。”
“真的?”谭如鸣满脸惊讶,“你可以回来了吗?”
林寻舟想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算是吧……院长说有个京城世家小姐,要来书院求学,希望我能教她剑法。”
“你答应了?”
“嗯。”
“真稀罕!”谭如鸣不住地咂舌,“我以为你会白眼一翻:关我屁事?”
“我好像只需要教她一个人。”
“这么轻松?”
“因为这是皇帝说的,他早就知道新军什么的行不通,所以又找了个事把我留在书院。”
“挺好的,你老老实实待在书院教书,会让很多人安心。”
林寻舟摇摇头,就往外走,谭如鸣连跳几步跟在他后面。
“怎么闷闷不乐啊?”
“很明显,我不想留在这里,要不是院长,我准备过两天就走的。”
“但你还是留下来了啊,这么久没回书院,你舍得只待两天吗?”
二人走过小门,正逢云散月出,月光映在水面显得波光粼粼。
林寻舟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周围,“根本没什么变化嘛。”
“知道某人恋旧,所以大家都不想动什么东西,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啊。”
“我看是没钱翻新吧。”
谭如鸣轻咳一声,“看破不说破啊!”
走到后院,林寻舟问道:“我睡哪里?”
“当然是男舍啊,西厢房!”
“夏休期间厢房是开的吗?”林寻舟很奇怪。
“开的啊,不就有我这样的学生留在书院?”
“但你住的是东厢房的女舍啊。”
“所以呢?”
“西厢房岂不是没人住,一地灰?”
“对哦!”谭如鸣若有所思,“或者你也可以来东房睡,反正空位多的是。”
“这样好像不太好。”林寻舟显得有些为难,“不如你去睡西房,我一个人睡东房吧?”
谭如鸣一把把他推开,转身就进了东房,砰地一声甩上房门,“去你的吧!”
林寻舟撇了撇嘴,走到西厢房门前,小心地推开门,借着月光审视了一下屋子,看上去都还好。
吹了口气,尘土飞扬。
“唉,还不如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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